编者按:
本文是钟振振教授主持的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全宋词人年谱、行实考》(项目批准号17ZDA255)的阶段性成果。惜馀春·踏莎行
急雨收春,斜风约水。浮红涨绿鱼文起。年年游子惜馀春,春归不解招游子。〇留恨城隅,关情纸尾。阑干长对西曛倚。鸳鸯俱是白头时,江南渭北三千里。
〇此词疑作于哲宗绍圣四年丁丑(1097)或哲宗元符元年戊寅(1098)三月。贺铸时年四十六七,在江夏(今武汉市江夏区)宝泉监钱官任。词曰“鸳鸯俱是白头时”,当指自己与发妻赵夫人。又曰“江南渭北三千里〞,颇疑赵夫人暂留京师,未随词人之官。“渭北”盖用杜甫诗,以长安借指东京(今河南开封)。又其于绍圣二年(1195)秋离京,次年八月到官,至此离家已两三年,故曰“年年游子惜馀春〞也。
〇惜馀春:痛惜、珍惜残馀无多之春光。李白《惜馀春赋》曰:惜馀春之将阑,每为恨兮不浅。
〇收春:收取春色,谓终结春天。韩愈《晚春》诗曰:谁收春色将归去,慢绿妖红半不存。
〇斜风约水:张相《诗词曲语辞汇释》卷五《约》条曰:约,犹掠也;拦也;束也;笼也。贺铸《踏莎行》词:急雨收春,斜风约水,浮红涨绿鱼纹起。言斜风掠水也。按,此说似未确,“约”当取“约束”义。
〇浮红:水上漂浮之落花。宋·刘挚《春日书事》诗曰:年华欢绪两蹉跎,飏白浮红日日多。涨绿:五代·孙光宪《风流子》(茅舍槿篱溪曲)词曰:门外春波涨绿。鱼文:即鱼纹。宋·韩维《饯朱□郎席上作》诗曰:池塘新涨鱼纹乱,台榭馀寒燕语稀。黄庭坚《木兰花令》词曰:风开水面鱼纹皱,暖入草心犀点透。
〇游子惜馀春:唐~陈子良《春晚看群公朝还人为八韵》诗曰:游子惜春暮。
〇城隅:谓离别、送别处。唐·王宏《从军行》诗曰:羌歌燕筑送城隅。王维《崔九弟欲往南山马上口号与别》诗曰:城隅一分手。
〇关情纸尾:谓别后书信,末多深情叮咛语。如唐·元稹《莺莺传》莺莺与张生书,末云:千万珍重!春风多厉,强饭为嘉。
〇西曛:夕阳西下,黄昏。《楚辞·九章·思美人》曰:指嶓冢之西隈兮,与曛黄以为期。汉·王逸《章句》曰:曛黄,盖昏时。唐·孟郊《秋怀》诗十五首其五曰:瘦攒如此枯,壮落随西曛。
〇鸳鸯俱是白头时:李商隐《石城》诗曰:鸳鸯两白头。又《代赠》诗曰:鸳鸯可羡头俱白。
〇江南渭北:杜甫《春日怀李白》诗曰:渭北春天树,江东日暮云。
[汇评]
〇清·陈廷焯《云韶集》卷三曰:起八字炼。又评“年年”二句曰:低回尽致。贺公词只就众人所有之语运用入妙。
又评“鸳鸯”二句曰:结得凄艳。
〇又《词则·大雅集》卷二曰:低徊曲折。方回词只就众人所有之语运用入妙,其长处正不可及。
〇夏敬观批语曰:“收”“约”均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