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闻楝花香(散文)
孙 兴
路过小区前院,一股浓郁的楝花香气钻进了车窗,顿时,我陷入了沉醉状态,耳边似乎又响起童年的那支歌谣。“四月八,打楝花。打楝花,找娃娃。找娃娃,去干啥。找娃娃,过家家……”抬眼观望,一棵老态龙钟的楝树,戴着满头紫中透白的碎花,从法国梧桐茂密的枝叶中,探出半个身来。这可能是小区开发时,工长觉得活泼泼一棵楝树,用推土机推了怪可惜料的。于是,有意无意之间保留下来了,这棵原本生于斯长于斯的北方树种,就这样在林立的楼房间,在陌生的万绿丛中孤寂地生存下来。也于不经意间为我保留了一股淡淡的乡愁。
近些年来,随着城市绿化步伐的加快,机关大院,住宅小区,大街小巷,河边湖畔,都栽满了树木花卉,它们无一例外的都是引进品种。如果不是品位很高的人或者林木花卉专业人士,人们大都叫不出树木花卉的名字。而我等幼年时期司空见惯的杨树、柳树、榆树、椿树、楝树、枣树等,则成了稀有树种,慢慢地离开了人们的视线。只有在春天万物发芽开花的时候,才偶然想起它们的存在。于是,人们不惜舟车劳顿,投亲靠友,寻觅它们的踪迹。因为人们想换换口味儿,想捋一把柳絮儿回家淖淖泡泡,切上葱丝,浇上香醋、麻油,咦!一味春天的气息便冲鼻子而来。
人们还想攀援而上,爬上树身,拿钩子捩一筐儿洁白的槐花,放在水管下淘洗几遍,尔后撒上面粉,放在篦子上蒸上二十分钟,再用炝锅铲铲在盆子里,葱姜蒜香油一应调料俱全,吃到嘴里那感觉,不可言说。
人们还想把层层叠叠的榆钱捋下来,揣上面粉,蒸出绿莹莹的窝窝头儿来,再用刀切成大小不等的方块儿,沾着蒜蓉吃,再盛碗胡辣汤就着,那滋味儿无疑也是一种极高的享受,听说还能降低血糖,起到治病救人的效果。
榆树可做两吃三吃,吃过榆钱馍,还能将嫩榆树叶子蒸馍,熬菜粥吃;三年困难时期,饥饿的人们,最后,还将榆树皮刮下来,放在石臼里捣碎,撒上少许杂面粉,擀成面条吃。那时,可不是为了尝鲜,在填不饱肚子的年代,它成了最上等的食物,只有幼儿或病号可以享用。
至于杨树叶子,喜欢它的人不是太多。杨树分为大叶杨树和小叶杨树,小叶杨树叶子能吃,大叶杨树叶子除非饿极了才吃,但是到了口中依然味同嚼蜡。
枣树发芽晚,人们不得济。
椿树芽儿叫椿头,有许多人吃了享不住,腮帮子肿得起明发亮,不看医生似乎过不去。完全不是现在超市里卖的香椿苗,配上鸡蛋炒,是上得大桌的好菜。
楝树叶子人最吃不得,牛羊吃着它最香。它的花开的虽然热烈,但只能闻闻她的香气,完全不能下肚。再就是等它的叶子长出来时,人们在晚上乘凉时,手里抓上一把,驱赶讨厌的蚊虫。楝树开花在晚春,楝树开过花,北方的树已经没有多少其它花可开的啦,孩子们不久就会在楝树底下,乘凉玩楝楝豆的啦。
不过,特殊时期,楝楝豆即楝树果实,也有过大辉煌。大概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县酒厂开始大量收购楝楝豆,说是用来造酒。于是,四外八乡的农民,大袋小袋,肩扛车拉,纷纷将不知从哪儿弄来的楝楝豆送到酒厂。他们将一袋或半袋楝楝豆换成一瓶或半瓶烧酒,藏在床下或什么地方,以备新年到来待客使用。这种酒我喝过,辣辣的,苦苦的,像乡亲们的生活。
作 者 介 绍孙兴,河南省封丘县人。1982年毕业于河南大学中文系。1981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曾用笔名孙兴、白汀、黄痴人等。先后著有散文集《蓦然回首》《文化感悟》《草根杂记》,长篇小说《天光云影》,戏曲人物传记《封丘艺苑撷英》等。现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河南省戏曲学会会员、封丘县作家协会名誉主席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