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 珅 故 居 赋
池国芳
夫天地藏机，权臣弄势，浮生若幻，富贵如烟。昔有钮祜禄氏，名珅，字致斋，满洲正红旗人。少孤贫而敏学，通四语²，窥圣意以登云。初为御前侍卫³，偶答《论语》之典，巧应黄盖之失，龙颜大悦，遂擢户部侍郎⁴。未几，掌军机、总内务，权倾朝野廿载，聚财如山，终成巨蠹⁵。
其宅踞京师龙脉，左倚什刹碧波，右枕景山翠色，前通紫禁之威，后隐西山之秀。乾隆四十五年，帝赐驸马之府，名曰“和第”⁶。楠木雕甍⁷，仿宁寿之制；金砖铺地，逾臣子之规。毗卢帽门⁸彰僭越，铜灯石兽隐祸机。更引玉泉⁹之水入园，暗合敛财风水；立送子奇石¹⁰于庭，妄祈人丁兴旺。
若夫登楼远眺，则见北海琼岛¹¹浮白塔，西山晴雪¹²映残阳。府内藏宝，柱值亿金¹³，戏楼绕梁¹⁴声不散；园中叠石，洞穿福字¹⁵，湖心亭¹⁶畔水长流。昔时朱门酒肉臭，今日游人叹未休！然珅虽贪，犹守三戒：科场银¹⁷不取，赈灾粮¹⁸不沾，办不成事不收钱。或曰盗亦有道，岂非讽乎？
嗟乎！珅以寒门之身，挟才媚上，终致府邸连云，富甲天下。然一朝龙驭¹⁹，赐绫悬梁，廿罪昭彰，家财充饷。民谣曰：“和珅跌倒，嘉庆吃饱”²⁰，诚可悲矣！今观此宅，雕栏犹在，金玉成空；权谋已逝，湖山永恒。岂非天理循环，报应昭然？唯余清风明月，伴游者低吟：贪痴终是梦，澹泊始为真！
注释：
1. 钮祜禄氏：满族八大姓之一，和珅本姓。
2. 四语：满、汉、蒙、藏四种语言。
3. 御前侍卫：皇帝近身护卫，正五品。
4. 户部侍郎：掌管国家财政的副职。
5. 巨蠹：大蛀虫，喻贪官。
6. 和第：和珅宅邸旧称。
7. 雕甍：雕刻精美的屋脊。
8. 毗卢帽门：形似佛冠的府门，逾制建筑。
9. 玉泉：北京玉泉山泉水，清代皇家专用。
10. 送子奇石：恭王府内形似男童的太湖石。
11. 琼岛：北海公园白塔所在之岛。
12. 西山晴雪：燕京八景之一。
13. 柱值亿金：传闻恭王府金丝楠木柱价值连城。
14. 戏楼绕梁：恭王府大戏楼以声学设计闻名。
15. 洞穿福字：花园假山藏康熙御笔“福”字碑。
16. 湖心亭：恭王府花园景观，引水为湖。
17. 科场银：科举考试经费。
18. 赈灾粮：救灾钱粮。
19. 龙驭：帝王去世的婉称。
20. 和珅跌倒，嘉庆吃饱：民谚形容抄家所得之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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