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购站记闻
耿志平(甘肃)
每年的阳历四月十号左右,茵陈蒲公英就开始上市,我的电话每天都接到很多询问价格和问开始收茵陈了没有的电话,我就一一耐心答复。
每到农历三、六、九就有集市,不到早上八点钟就有人打电话问几点开门?咋还不来?我匆匆忙忙吃完饭就打车去开门。等我去了,门口已经有十来个人在等了,电动三轮车或者两轮车上,放着大小不一的袋子,鼓鼓囊囊的。
“你咋几个月都不开门了?我以为你不干了。”一个六七十岁的大哥问我。我告诉他,我们这种生意季节性强,后季没啥收,就不用来。等我开了卷闸门,还没来得及打扫卫生,就有人提着货物往房间里走了,我就让他们不要着急,我快速提出电子秤,放在平坦的地方,大家你争他抢,好像都急着去干什么事一样。有人说:“着急啥哩嘛!就这么几个人,一个一个来么。”那个稍微年轻一点的女人说:“我要去医院看病,先给我称,”听了这话,就有人放慢了脚步,让她先称。根据我多年的工作经验,先把每个袋子提一下,试轻重,一般一化肥袋子干茵陈就七八公斤,如果超过了,就有水分,干度不足,我说这货不干,拿回去晒干了再拿来,那人立马说:“我晒得干的很了,装在袋子里返潮了,我压的瓷实得很,我有啥都给你们卖,你收了去。”我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只能不好意思地委婉拒绝了,有时候也碍于面子给收了,眼睁睁让自己吃亏。
那些卖几十块钱的人,看着卖了两三百块钱的人,投来羡慕的眼神,问道:“你在哪里铲的蒿蒿?(一部分人把茵陈叫白蒿或者蒿蒿),我铲了三早上,才卖了四十几块钱,这能干个啥?一点都划不来。”“啥叫个划来,划不来,咱老百姓么,年龄大了,干活都没人要了,又不像年轻人,一天一百二十块钱工费,谁看上这点钱,搞的弄几个钱,买油盐酱醋,给孙子零花钱,买个茶叶,头疼脑热了,买点药,就不用问娃娃要了么。”一个高个子大姐说道,大家表示赞同。
收购门市不像烟酒店那么简单,有些人袋子上面的茵陈特别干,中间装着半干的货,有些直接是湿的,你稍不留意就看走眼了,有时候倒下的茵陈带根,还有土,里面有树叶,柴草,质量实在太差,我一忙,他趁我给人过秤开钱的时候,就把自己的差货倒在堆子上,立马用好的盖起来,一旦被我发现,他百般狡辩,说不是他的,他的倒在那里了,遂用手抓一把别人的干货让我看,说他的货有多好多好。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一点不害臊。我也没办法,只能自认倒霉。
绝大多数人还是挺好的,晒的干,把里面的杂质都捡了,我验过货,过称,记账,一般称五六家再算账,付钱,别的人就在那等。每付完一家钱,我就在他的账后面打个对号,免得忘掉,搞错。有些人不会算账,会觉着我没算对,让人帮着算,或者让我再算给她看。明明我算的合理合适,还说我没给够。干这行二十多年,我已经得心应手了,大家也习惯了我的做法,看着我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都表示赞同。一般情况下,我都把毛毛钱给入上去,她们很高兴,拿着钱,开开心心走了。有些人也会在人少的时候和我拉家常,和我开玩笑。曾经有一次晚上,一个女人给我打电话,说她儿子儿媳对她如何,孙子孙女上几年级,我并不知道她是谁(也许见了可以认得),我也不知道她多大年纪(她说老汉去世了,我原以为老汉六十多岁,我问了以后才知道八十多岁了),她心里不好受,说了有半个小时,我本想打断她的话,但想到一个老伴去世的阿姨想找人倾诉一下,想找个说话的人,我就耐心地听她的家长里短,最后她客气地说,她打扰我了,我说没有,好着呢,做一回倾听者也不错。
有时候人太多,也有为抢着过称而吵架的人,你放上去,他给提下来,谁也不愿意后面过称,结果不但没有快,反而慢了下来,看着争得面红耳赤的两人,其他人和我就好言相劝,说再着急也不在这几分钟,最终有一个人妥协。我的门市门口,就成了一个物资交流的市场,整天热热闹热,忙忙碌碌。有些人看我实在太忙,会帮我看摊子,看过了称的人把货倒进去,以免被人过二遍称。绝大多数人都是很规矩本分的,就有个别人爱耍小聪明,总觉着比我厉害,想多占点便宜。
收茵陈和蒲公英最大的缺点就是太脏,尘土飞扬,还带着一股浓重的蒿子味,穿不了干净衣服,我只好戴着口罩,帽子,全副武装,虽然闷热,总比呛地咳嗽好点。卖货的人你来了,他走了,有时候十来分钟没有人,有时候,一来就是一伙人,她们大多都是一个村子里的,电话约好的,那些年龄大的,骑不了电动车,只能让自己的兄弟媳妇或者侄子侄媳妇捎上来,也有开小车拉着父母来的,有些年轻人穿的光鲜亮丽,来了就说,我不让我妈铲,她非要弄,我忙的像啥一样,还得给卖,能卖几个钱,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卖货的人大多数不会微信支付,我就得提前换好多五十元、二十、十块、五块、一块,甚至五毛的零钱。有时候货卖九十七八块钱,我拿出一百,让她找零钱,她说一分钱没拿,本来很简单的事情,这样反倒复杂了,我只能给一沓各种面值的钱,真让人很无奈,我就告诉他们下次来的时候拿一点零钱,有些人就记下了,有些人还是老样子,说我来卖钱,就没拿钱,我想大概他们怕有假钱吧,有些人说他要给孙子零花钱,整钱回去没法弄,这也有可能,不管有多难,我总得给人家结清货款。也有些人,差个两三块钱,说下次来了顶账,我就给了,有时候我就忘掉了。有些人很耿直,会提醒我说上次欠了我几块钱,有些就装作没那么回事,蒙混过关了。特别熟悉的人,差我十几块,二十几块零钱,我会记在账本上,心里也格外留意一下,下次来了在货款中扣掉。因此,我每天要备好整钱和零钱,不是在取钱就是在换零钱的路上,就算换再多零钱也有不够用打住手的时候,为了生意,也只能如此。
不管是收的茵陈,蒲公英,茜草,败酱草,防风,车前草,还是柴胡,五加皮,地骨皮等都需要拉到库房院子去整理,晒干,打包,除杂,装成统一包装,等得卖。尤其是地肤子,得用风车过筛四五遍,还要用粗筛子,细筛子过筛,过程很多,又急不得,每天工费很大,效率不高,工费占了利润的大多数,实在不是啥好生意,但不收还不行,毕竟有老客户要货。
收购这一行,占资金,如果快进快出就是好生意。有些货收的时候价高,过一段时间降价了,为了盘活资金,有些人只能贴钱卖掉,辛辛苦苦一段时间,不但没赚到钱,反倒贴了老本,让人很无奈。市场行情瞬息万变,并不受个人控制,也不是人力所能及的,运气也占一大部分,时机更重要,啥时候出货很关键,所以当家人的决策会让你赚钱或者赔钱。本来赚钱的生意,有些人因为想多赚点利润,以为价格会一路飙升,没有把握住机会,错过了高峰期,反倒少赚不少钱,后悔莫及。正所谓,人心不足蛇吞象,见好就收,总不会错。有时候把货卖了,价格涨得厉害,又让人心痛不已。
做生意就存在风险,就要有担风险的心理准备,只想赚钱不陪钱,那是不可能的。就像打仗一样,不可能有常胜将军。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何况现在经济形势不容乐观,各方面都比较疲倦,只能从容面对现实。
做这一行这么多年,我们与老百姓结成了很好的关系,他们都愿意与我们打交道,说我们态度好,对人和蔼,价格合理,从来不哄人,时常会有人给我拿来新鲜的蔬菜,水果,说是自己地里的,吃不完。那种朴素的,真心实意的善良,真的让我感动。常常会有人叫我去她家挖小蒜,去吃杏子,苹果等。这都是双向奔赴的情谊,也是百姓对我们两口子工作和人格的认可和肯定。俗话说,金杯银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金奖银奖不如老百姓的夸奖。
有人说我们这一行是老百姓的恩人(说得有点过),可以让他们家里出产的东西变现,反过来说,没有老百姓的付出和支持,我们的生意从何处来,他们才是我们的衣食父母,为她们做好服务是我们的义务,也是义不容辞的责任。前提是,不亏待他们,让双方都受益。
作者简介:耿志平,七零后,原籍甘肃镇原人,定居黄河象故乡合水,爱好读书写作,有文章在《九天文学》杂志和公众平台发表,都市头条实力作者,数十篇作品被都市红榜和热点精华推荐收录。写作出道不到半年,以文章朴实多彩受到读者关注,现为都市头条认证编辑,文学社执行副社长,网红作者之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