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狐散记 作者_王申林
黑龙江,我们终于到了!1967年12月8日从北京出发,坐了二天二夜的火车,又转乘了近一小时的长途汽车,头已昏昏沉沉、脚也有些肿胀了。在农场场部我们又换乘了拖拉机,到了我们所插队的生产队,住进了队部附近的大瓦房里,狼吞虎咽的吃了饭便倒头睡下。一夜的好睡,早起精神了许多。
听说有马车出去,我们来了兴致,按照老职工所说的,打上了绑腿、穿上棉大衣、套了大棉鞋,戴上棉帽及手套,全副武装坐上马车出发了。
这天,天气晴朗,阳光明媚,北大荒天地间积雪似加厚的棉被,覆盖了广袤无垠的田野。原本起伏的地形在雪的掩映下,变得柔和而平滑,仿佛一副巨大的水墨画在眼前徐徐展开。
赶马车的丛师付是个热情人,我们和他攀谈起来。“丛师付,这里的雪能有多大?”老师对乐着说,雪大时能“没”过大腿,近些年已经小很多,也就“没”过腿肚子吧。他告诉我们,这里的人原来住的是地窝棚,房子一半在地面下,一半在地面上,也就是叫“干打垒”。房子的门是开在房顶上的,雪下得再大,也不影响出入。听到这里我们感到很新鲜,怪不得见到路边有时有些圆鼓包,那就是房子呀。
正聊到兴头上,突然发现远处的雪地上有一个红点,呆在那里一动不动。马车逐渐前行,越来越清楚了,象是一个身披红斗蓬的人蹲在那里。随着马车靠近,我们惊讶地发现那不是人。丛师付也吃惊地说,那是一只红色的狐狸。只见它,全身毛色火红,像涂了一层油彩,在阳光下闪动着华丽的光泽,身段优雅。两只尖耳神奇地竖立着。交坐在后腿上,毛绒绒的长尾拖在白雪之上,就象一条红色的围巾铺在雪地上。一副尖尖的嘴脸,骄傲地东张西望,似是宣示着这里是它的领地。
我们的马车离红狐狸越来越近了,它依然无动于衷,居然拿我们不当回事?两位男同学索性跳下马车,踩着没过小腿肚子的雪大踏步地向红狐狸靠近。就在差几步之遥的地方,这狡猾的家伙终于站起来了,似是迎接着“外来之客”。二位男同学更是靠近了它,红狐狸开始挪动身体,向左面山野一蹦一跳而去。见此状,丛师付猛然醒悟地说,头些日子,听说有一个猎人见到过红狐狸打了一枪,打折了它一条腿,结果也没追上。是不是就是它?只见红狐狸连蹦带跳的前行,两位男同学丝毫也不放松,但总是差几步远追不上它。我们在马车上替两位男同学捏了把汗,丛师付也将马车赶上前去。只见红狐狸不急不忙,跳一段,停一会儿,回过头来坐下等一会儿。这不是成心气人嘛,紧追慢赶了一阵子,把两位男同学累得呼哧带喘,楞是追不上这三条腿的红狐狸!真急人,我们突然想起用三面包抄之计,让两位男同学左、右包抄过去,我和车上的同学直面出击。就这样定下后,我们跳下马车分头行动向红狐狸追去。只见它略一犹豫,向右跳去,钻了空子向前蹦去,冲出我们的包围圈,在前面忽近忽远地蹦哒着,跑了一阵子,它又停下来,回过头来看我们,似是嘲笑着我们追不上它。这时我们都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就在眼前,还是三条腿的狐狸,楞是抓不着!看它高傲地抬着头,狡猾地转动着眼睛,不屑一顾地环视着雪白的原野。好丧气呀,今天算是领略到狐狸的狡猾了,见到真章了,不服不行啊。怪不得人说,要抓住狐狸,就得比狐狸还狡猾才行。追不到红狐狸,算我们没本事呗。刚到黑龙江就碰到此事,与红狐追琢的一番,也算是长了一番见识,开了一次眼界。
其实,在古时的《礼记.礼运》中,将狐列为“四灵”之一,认为其毛色纯正,向征着德政。在《山海经》中,还斌予其祛邪疗疾的神性。只是随着佛教的因果观与道教精怪的流行,狐才逐渐被污名化,强化了其负面形象。生灵万物都是自然的一部分,理解和尊重大自然的生灵,承认它们都有其存在的理由,这就是红狐狸及其万物在大自然中,能够继续生存、发展、变化的和谐统一及根本规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