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帽辫”这篇文章写的具体真实,很好!若还有其他方面的记忆,望继续成篇!
—— 理 余
理余好。谢谢你的夸奖。这也是今早你提到掐帽辫,也算是个闻风而动吧。反正编写村史这工作、浩繁艰巨,主要靠你辛苦了!我心自知。尽一点力所能及的微薄之力也是应该的,也就算是我对你和文超的工作的一点支持吧。不客气了。 —— 武
故乡旧忆(二)
我 们 世 居 少 陵 原,
自 古 缺 水 多 旱 田。
乡 党 勤 劳 又 纯 朴,
奋 斗 不 息 梦 桃 园。
在前几天,理余提起的 “忆旧” 的话题,立刻勾起了我以前亲身经历过的许多往事,千头万绪、犹如潮水 汹涌澎湃,涌现脑海。社会进步,世事沧桑。既然我们是世居农村的农民,就应该先说说我们农民种庄稼的往事,然后 再说说家乡今非昔比的巨大变化吧(这些情况也比较熟悉)。
常言道 “三句不离本行”,这些话题 当然不种庄稼的城里人、或许是不爱听的,那就跳过去不听就是了。我们这一辈农民大都已过70多岁了,现在的年轻人大都已不种庄稼了,当然不会知道我们 及上辈们曾经的艰难经历,以致这些将会消失在岁月的烟尘里。我想我辈余年也不会多了,文字总是会比人的寿命要长。借现在记忆还行,就用文字记录下这些难忘的往事吧。
我们中国地域辽阔,物产丰富,历史悠久。人口众多,中华民族勇敢勤劳,几千年来 都是以农为主的农业大国。(当然近些年 已发展成强大的工业国除外)春种 夏长 秋收 冬藏,日出而作 日落而息,按部就班,四季循环,已成了传统习惯。
我们长安少陵原上的三益村(大鲍陂村),大略也和全国一样,也经历了比较落后的长期漫长的农耕时代,以及充满苦难辛酸的岁月,方才过度到如今的这般好光景。抚今追昔,浮想联翩,怎能不令人感慨万千呢。
那时候,不像现在有机械设备,基本一切农活全是靠人力手工。犁地靠牛马骡驴等牲畜、拉着独木犁,人扶着犁把、拉着缰绳、吆喝指挥着牲畜,一圈一圈慢慢地犁翻着田地。绝对没有后来的拖拉机、犁的那么又深又快,工作效率也提高成百倍。
旋地、糟地、磨地、过去一直是套上牲畜,拉着磨或糟子,后来是开着拖拉机带着旋耕机,把地旋得又快又好。过去除草 是男女社员们站列一长排,人人手攥长把锄头挥动着 齐步成排往前锄草。后来是专人背着除草机,喷洒着除草药剂 又快又好。但缺点就是农药和化肥一样,会使土地板结,粮食会有残留危害。
过去 种麦是人工撒种(专人技术活),布带子绑着笼、斜挎在右肩上,左手提扶着装麦种的长圆笼,随着步伐、右手抓一把麦种,使劲地均匀的弧形撒开。犁地的人 套着牲口拉着木犁紧跟其后,一圈接一圈的犁着。后来 才用上了播种机,当然 又快又好的多了。
过去 三夏大忙,烈日高照。人们低着头弯着腰 汗流浃背,全是用长把麦镰割麦。把人都干得腰疼腿酸,但效率并不高。因为陕南的麦子黄的稍迟一点,那时 辄就有陕南的 ‘麦客’ 前来支援,当然也是为了挣个辛苦钱。龙口夺食,本地人也是为了抢收麦,也都情愿出点钱、抢时间。(夏天白雨多)
后来兴起了 ‘钐子’,二 三尺的长刀轮开了,可比镰刀的功效快多了。一个人在前边钐,另一人跟在后边连挑带捆。五 六把钐子、阶梯形联成一排,一次就是好宽的一摆。我们几个年轻人 当时就是队里夏忙收麦的主力,也多亏了那时队里的麦子长得稀薄。
立麦、搂麦,都是人工。拉麦、开始是用的推车子、架子车、马车拉,后来用上了拖拉机,以及很少来支援的汽车。小孩子们都跟在后头拾麦穗。
那时候,也不像现在 多有水泥地面。麦子拉回后 卸放到大场里。一般在离村近的几亩平坦地作为麦场,在忙前 先光场。若天旱无雨,一般下午 全队男女老少就要齐上阵,从涝池担水泼场。泼场是个技术活,一定要把水泼匀泼到。
凉渗一夜,第二天黎明,轻洒一遍草木灰,套上牲口 曳动光面碌碡转圈光场。还要用专用长把罩篱、给转动的碌碡上弹草木灰,以防泥土粘碌碡。又平又光的大麦场终于光好了,即可以使用了。
那时候,夏忙前在大场四周,间接放有大水瓮存着水,预防万一有火灾备用。还在场沿让几个小学生戴着红袖筒站岗,不许生人 或谁带火柴、打火机入场。
麦子拉回大场后,先要排队立好晒干,才可积集子。每个队都有积集子的把式,在场沿都积有长龙般的雄伟的麦集子,巍巍雄姿 欣喜地见证着夏粮的大丰收。高大的麦集子积好后,人字形的顶上 还要用大杈甩送上长麦秸到集子顶,老把式压茬苫好(技术活),以防下雨。
若那天天气好,队长一声令下:今天摊场。几个小伙子就端来高梯子,上了集顶,挥动两股铁叉 往下撂麦个子。此时 妇女们蜂拥而上、抢好一点的麦个子:抽麦秆。
接着是正式 “摊场”,男女老少大家一齐上阵,把麦个子拉到后 间接摆开,解开捆麦个子的 ‘腰带’,先麦穗朝里摊半圆后,再麦穗朝前 一摆接一摆,整整齐齐的压着茬退着摊 直至摊满一大场。
借大家吃早饭的空儿,让太阳好好晒一阵子。中午碾场,早先 是套上牲口 曳着粗圆石碌碡,一圈一圈压茬着碾,当然很慢,完全是在凭时间熬。
后来,是一个人站在场中间拉着长绳子连着电碌碡,控制着它转圈圈。每转一圈 另一个人就必须甩摆电缆线,还须一人专门坐在闸刀旁,万一一旦发生紧急情况,就立即拉闸断电,避免意外事故发生。
再后来 是由专人司机开着蚂蚱腿拖拉机,再进步到小四轮拖拉机、大四轮拖拉机,拉着碌碡碾场。
碾完一遍后,队长就打铃 叫大家都到场里 “翻场”,即用四股叉把麦秸齐齐翻过、再粗碾一遍。碾好后,就是 “起场”。
一般是下午起场,全队的全体男女老少齐上阵,也辛苦也热闹。人们排着队 用四股叉 “抖场”,有人再把麦秸挑搭成小堆,有人双手推着 ‘尖叉’、小跑着猛插小堆下,在掉头推向场边,有专门人积麦秸集子。积集子也是个技术性高的活计。
小堆麦秸移完后,就有人用 ‘大跑叉’ 边抖边跑着 拾零散的麦秸,再有人或从左或从右 轮开歪脖 ‘剪拿’,再拾一遍。下来就有人用 ‘刮板’,由四周朝中间集中,有人再用长扫帚扫净。
有专门人 ‘全堆子’,下来就是 “扬场”了。有时下午黄昏有东南风来,那就太好了,就不失时机地借风扬场。但有时黄昏若没有风,我们男的吃过晚饭,无论老少,都夹着被子睡在场里。好在是夏天,铺些麦秸就行了,其实夏天睡在场里 有风也凉快。
半夜时分 起风了,队长一声令下:“风来了,快都起来扬场。” 不容多说 大家都连忙爬起,操起木锨、六股叉就干起来。扬场很有讲究,一般老者戴着草帽,也不怕麦糠扎,多在麦堆稍后面。我们年轻人怕扎 多在麦堆稍前,但麦粒多 每一锨就都要重一些。
扬场是个技术活,讲究的是左右锨。戴着草帽 弯着腰,每一木锨都要均匀地弧形撒在麦堆上。有两 三个人低弯着腰,拿着长扫帚、左右来回不停地轻轻地掠着。“一把扫帚顶三锨” 也的确重要。
当时有句顺口溜:“扬种筛筛蓐麦笕,扬场能用左右锨”。我在老辈们的指导下,也学会了一边扬 一边进退自如使用左右锨,技术娴熟了,还得到了他们的表扬和夸赞。
再后来 又兴起了脱粒机脱麦。脱粒机不停地轰鸣着,大部分人都把麦个子拉到机子跟前,有人专门用菜刀砍断捆麦个子的 ‘麦腰’。一个人专门抱上机台口、铺开后就慢慢朝里送。有一个人在下边出口就专门接流下来的麦粒。一袋子满了 立即就换上另一个空袋子,反复不停。
不论是碾场碾下来的、还是脱粒机脱下下来的麦子,都要暴晒三天。“种地纳粮,天经地义”。完全晒干以后,首先是交公购粮,再留下来年的籽种和牲口饲料,余下的不多了才是口粮。因为分的口粮很少,所以年年都不够吃,借粮 买黑市粮(到渭河北),恶性循环,苦不堪言。
我们三益村属大兆公社管辖,所以交公购粮要上村南的又长又陡的大坡,要到 8里外的大兆粮站上交。粮站大门朝南,院内在平地建盖了许多排大安间粮仓。周围几十个村子都要到此交粮,所以一个架车子连着一个架车子,排着老长的队。
检验粮食的人权利很大,右手拿着一个带槽的尖锥子,往粮食包猛一插,抽出后 从尾部倒出少量麦粒,往嘴里一吞、用牙齿咬着 验干还是不干,是几级麦。验上了就万幸,验不上 就得拉回去再晒,要好费劲。有时若弹嫌麦子不净,就让你把几千斤麦子过“风车”,那就更麻烦了。
由于粮仓是在平地建盖的,粮仓门是提板的。粮食将满 提板就层层加高,粮站的人就指挥抬来一块长条木板,斜搭到提板上。验粮、过磅后,上粮的精壮小伙子们、就肩背扛着麻袋,头上流着汗 一步一步地往上扛(过独木桥)。粮站的人还在下边喊道:“都往里边走,不许倒在门口。”人们闻声 都踩着麦子、尽量往里边倒。
我们一般都是傍晚拉着粮车去大兆上粮,由于几十个村的人都来此上粮,所以人多车多排队很长。大多都要一整夜,的确很辛苦。第二早 粮上完毕,队长就给每人买两个油饼犒劳。在那艰苦的年月,有的人还舍不得吃,拿回家去让家人也开个荤。
后来 国家在东川半原修建了一座大型窑洞式粮库:酒铺粮站。出口大门安在原堎下边,上面是一个平坦的水泥广场,在中间有一个圆口。上粮的过磅之后,就把粮袋移到圆口,直接由上往下倒。这样才把人们轻松了一些。但是要下一段陡峭的土路沟坡,人们都格外小心地扛着车辕减速,极为吃力。
那时候,夏粮根本不够吃,因而人们都很重视秋季。我处秋天以种苞谷为主,兼种些红苕、豆类、谷子等。因为也正在大热天,所以锄苞谷、收包谷等,也是很辛苦的。搬下的苞谷穗、要从地中间朝外拿笼提或担,特别是挖下的苞谷杆,硬是一扑一扑朝地外抱,很是累人。
由于红苕在那艰难的岁月救了命,所以它很为人们所看重。但它怕冷,因而家家都挖有窨子贮存。
这些事 现在的年轻人没经历过,也根本体会不到那时候的无奈和辛酸。
记着大约是1972年,我队种了几十亩谷子。全队男女老少齐上阵掐谷穗的、砍谷杆的,十分忙碌。触景生情,我晚上还即兴编了几句而记之。
《 收 谷 子 》
日 映 金 鞭 连 天 波,
风 舞 碧 裙 遍 地 歌。
蛟 龙 闹 海 神 威 抖,
跃 马 挥 戈 蟒 袍 脱。
武、 1972、10、25、
那时候,由于食粮紧张,怕夜晚有人偷,队上就在地沿搭起了三角形的茅庵子。每天晚上派两个社员,夹着被子去看着。在我那次守夜后,也就用笔记下了这些难忘的艰苦岁月。
《 守 夜 》
西 陆 寒 夜 风 萧 萧,
北 岭 茅 庵 静 悄 悄。
梦 梦 犹 醒 露 湿 衾,
庄 庄 闻 鸡 天 欲 晓。
武、1972、10、31
【“西陆”最早见于《左传·昭公四年》和《隋书·天文志》,指代秋季。】
一一 北堡 武 稳 祥
2025、 4、26、完稿
【本篇也多亏请孤鸿文友从一个老视频上,截下来了许多干农活的劳动画面,才使得图文并茂。另外,由于大多农具没图片,就采用我外甥孙家鹿亲手制做的工艺模型图片吧。】
作者简介: 武稳祥:男 系西安市长安区大兆街办三益村(大鲍陂村)人。于1953年11月17日出生于少陵原上一个普通农家。8岁上学,1966年在本村学校高小毕业。恰逢文革,无奈辍学,回乡务农。自学木匠,服务城乡。苦谋生计,四处漂泊。栉风沐雨,历尽艰辛,暑来寒往,二、三十年。
自幼好文爱诗,常常忙中偷闲 练笔习写。1992年底,在陕南惨遭车祸,九死一生。十几个昼夜昏迷不醒,水米不进,
日夜竭力抢救,终于起死回生。医治十载、重伤转轻。仰天长啸、不甘消沉! 拙手抖笔、泪洒毫端,三个春秋、苦成长篇回忆录《蹉跎年华》,约30万字。赠送亲朋好友,多获好评! 2002年8月13日在长安作协常务副主席王渊平的带领下,长安电视台闻讯前来摄像采访。后来播放了4遍。2002年8月20日《长安报》专题报道。2004年春,在长安区残联会长张萍的带领下,一行五人前来专访。后来此事被收录在《共创美好明天》之书中。无论炎夏寒冬,坚持笔耕不辍。2012年紧随国家 农村城镇化的形势,在众友的鼎力协助下,为故乡撰写村史。起名:《千年沧桑古鲍陂》。朝乾夕惕,呕心沥血,春华秋实,终于报捷。图文并茂,争相传阅。桑梓流芳,聊慰平生!
数十年来,每逢要事,触感动心,无论悲喜,辄有笔记,积稿成摞。屡屡喟叹:时乖命蹇 但是总不甘心!由于才疏学浅,水平有限。因而习作只能以顺口溜居多,无奈之间 只好望洋兴叹了。但不论优次 每一篇都是竭尽全力,煞费苦心 修改再三,无一篇不是倾吐心血凝结而成的。因而,且不管别人如何看法,甚至不屑一顾。但他自己永远是敝帚自珍、弥足珍贵的。2016年冬集结成册,取名:《诗苑雅韵》。诗选书成,引起多方关注,备受左右好评。
2017、2、17、长安电视台前来摄像采访,2、20晚及后来长安新闻播放了多遍,并发到了腾讯视频网上。2016、12、入编由陕西柳青文学研究会编辑的《长安文学集结号 — 长安作家及作品名录》。仅一农民 又非作家、忝列风雅之班,都岂不有辱大雅之堂?惭愧,惭愧!
2017年春末夏初,有幸赴北京一游,大开眼界。归来乘兴撰写游记《春暖京华》,意为留念。也可为没去过北京的人作一些简略介绍,亦乃初衷。2018、5、4、在“京兆文学”网上首刊(第一期)。实在没料到,反响强烈,评价颇佳。第一天就有500多人阅读,这些天来阅读者陆续竟逾千人。还有许多人抒情留言,热诚点赞。喜出望外,甚感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