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病房那些事
作者:张利平
人常说,中年人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家来电话!”我深以为然。这不,两周前的周五晚上9点多,母亲打电话说父亲病了,感冒咳嗽不止,气喘,呼吸不畅。我听后揪心不已,让父母亲第二天进城到医院看看。第二天是周六,我查询了一下,只有北新街一家医院节假日不休,周六周日全天上班。周六早上,父母亲坐老家的便车到城里后,我和老婆乘网约车带父母去这家医院就诊。在呼吸科诊室,医生用听诊器检查了父亲的心肺功能,又给父亲开了胸部CT、腹部彩超及心电图的单子,半小时后,检查结果出来了,医生断定父亲患的是喘息性支气管炎及前列腺增生,建议父亲住院治疗。
父亲一生讳疾忌医,小病扛,扛不住了,自己就在小诊所买点药吃,我没有记得他住过医院。一直以来,我自认为父亲身体素质不错,谁知道父亲也是老年病、慢性病缠身,我为自己的失察懊恼。经过全家的动员,父亲勉强同意住院治疗,于是我们给他办理了住院手续。父亲入住住院一部5楼11病房。由于这几天气候干燥,甲流流行,呼吸科人满为患,11病房已住满患者,护士给父亲调剂了一个加床放在病房靠窗的过道,只是没有床头柜。我们把父亲扶到病床上躺下,不一会儿,护士就给父亲挂上了液体。父亲的前列腺增生比较严重,尿急尿频,不到10分钟,他就要上一次厕所。我要帮他拎着盐水瓶,扶他上厕所。到厕所后,他又半天尿不出来。他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看到父亲难受的样子,我心中甚是不安。
医生每天给父亲开5瓶药,从早上9点半挂到下午3点半才能挂完4瓶,晚上从7点挂到8点半,才挂完最后一瓶,晚上8点半之后还要做雾化吸入。因此,晚上父亲身边是不能离人的,我就在医院陪护父亲。雾化做完,一般已到晚上9点多。我打了热水,帮父亲洗过脸,刷过牙,洗过脚之后,他才能上床休息。由于前列腺增生的困扰,他又不能安稳的睡觉,每天晚上要上十多次厕所。记得才住到医院的当天晚上11点多,父亲又要上厕所,我们这个病房的厕所里有人占着,我只好把父亲带到护士站后面医护人员专用卫生间上厕所。父亲进去不一会儿,一个值班的医生出来要上厕所,看到我站在门口,恶狠狠瞪了我一眼,问我,“你是哪个病房的?你们病房没有卫生间吗?你不认识字吗?”我赶紧向他陪着笑脸解释,说病房里卫生间有人占着,老人肚子不舒服,等不及,临时借用一下你们医护人员的专用厕所。实在抱歉,等会儿我一定把卫生间打扫干净。说到这里,那位年轻的医生白了我一眼,才转身离开。
父亲这间病房共住了5个病人,父亲是加床,编号59床,另外还有四个病人。41床是一个93岁的老太太,姓王,商州人。患的是老年性呼吸衰竭;42床是一位大哥,姓马,54岁,洛南三要人,患的是尘肺病;43床是一位大姐,姓石,58岁,商州黑山街道人,感冒引起肺炎;44床也是一位大哥,姓任,62岁,商州刘湾街道二十里铺人,也是感冒引起肺部感染。与他们几个相处了几天,彼此也熟悉了,我们经常拉家常。大家相处的很融洽,我对他们各位的情况也了解了一些。
41床的老太太育有两子三女。大儿子两口子在河北邯郸工作,已经退休,今次是专门回来伺候老人的。听老人的大儿媳说,老太太入住这家医院已20多天了。由于老人年事已高,病情越来越重,刚来时每天晚上折腾不止,不时蹬开被子,晚上呻吟哭闹。这几天却异常安静,白天昏昏欲睡,晚上偶尔醒来,只知道要吃东西,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清醒时知道吃喝,糊涂时已认不得亲人。老人的大儿媳、大儿子、小儿媳、小儿子及两个女儿,每人一晌陪护老人,制订有值班作息表,保证每人都有足够的时间休息,可见他们已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老人的大儿媳快人快语,她对我说,作为儿媳,她不能建议将老人拉回家,让老人在家中走完余生。但她挺认同琼瑶,当年老活的没有尊严的时候,不如自行了断。她说,我国应该出台安乐死的相关法律法规,这样既可节约国家医疗资源,又可让子女解脱,不受道德的绑架。王老太的病情日益严重,后来已处于全天昏迷状态。子女们商量后,达成一致意见,通知了老人的侄儿、侄女们及重要亲戚来医院看了老人最后一眼。亲戚们也同意拉老人回家,在家里让老人走完人生最后几步。那几天,老人的儿子、女儿在网上给老人购买了气垫床、呼吸机、制氧机等。在家里专门腾出一间房子作为病房,一切准备妥当,上周三早上10点多,来了几位亲戚,帮助医院的120医护人员把老人抬走了。我们将老人送到电梯间,与众亲属告别。我想,王老太是幸福的,活到93岁也算高寿,五个子女个个孝顺,她老人家生病了也没有遭多少罪。回到家里,睡在亲人身边,走完余生,何尝不是一种最好的选择?
42床的马大哥是不幸的。听说他有两个儿子,都已结婚生子。他给两个儿子各盖了一处新房。马大哥说他年轻时在当地一家金矿上开风钻,由于职业原因患了尘肺病,到现在患病已30多年。在矿山干了20多年后,由于病情加重开不了风钻,他又到西安当保安。前两年由于气喘加重才回到家里休养。他说,他来医院之前,吸一小时氧能管半天,这几天病情又重了,氧气不敢离鼻子。我看到马大哥身体很虚弱,他整夜整夜气喘的睡不着觉,我常常看到他坐在病床上,头弯到裆部,浑身颤抖不已。我问他为何不躺下休息,他说躺下后氧气就不够用。我不明白氧气不离鼻子,怎么还会不够用。后来听医生说,马大哥的肺功能很微弱,不吸氧时血氧饱和度不足30%,随时有生命危险。
马大哥住院的那几天,他天天除上厕所外就蜷缩在床上,没有出病房一步,买饭接水都是我或同病室的陪护人员帮忙完成的。马大哥很争气,我给他打完饭后,他都要把几张一元的饭钱交给我,我推让不要,他涨得满脸通红,一定要我收下饭钱。我不忍心伤了一个重病患者的自尊心,只好接过钱。马大哥住院的这几天,我见过他的妻子两次。每次她来,在病房里待不到10分钟。她身才苗条,穿一件白色的长羽绒服,戴着口罩,口罩边缘可看到脸上有一块青色的胎记。她来病房之后,不问马大哥吃了没?喝水不?有啥不舒服?只是一个劲动员他出院回家,让他回老家开些中药调理。听同病室的人说,马大哥的老婆晚上没在病房待过一夜,43床的石大姐曾让马大嫂晚上睡在她的床上伺候马大哥一晚上。马大嫂却说,她儿子已给她登记了酒店,每晚160元,很舒服,她在医院睡不惯。听说马大哥的一个儿子在本市打工,我也没见他来医院探视过自己的父亲,同病房的病友纷纷为马大哥鸣不平。马大哥曾说,自己患病之后挣不了钱,就遭到老婆的嫌弃,老婆外出到西安的一个酒店当了服务员。两个儿子分家另过,他一个人在老家自己做饭,自己照顾自己,目前已是娘嫌女不爱。几天之后,在妻子和儿子的安排下,身不由己的马大哥出院回家了。后来听在急诊科当护士的表妹说,那天出租车刚拉上马大哥,车开不到五分钟,马大哥就昏迷了,又被送进了急诊科。医生将他抢救醒后,建议将他转到市中心医院或西安医院治疗,但家属拒绝了。第二天早上,120将马大哥送回洛南三要老家。我想,在120上,马大哥眼里可能全是绝望的目光,他不明白自己辛苦一生,牺牲健康为妻儿挣得一份家业,怎么到头来换来这样的结局?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呜呼哀哉!近期网上流传一个段子,“潘金莲的药,燕冬萍的笑!”不知道马大嫂看到这个段子作何感想?
43床的石大姐是一位精致的女人。她说她育有二女一子。两个女儿已结婚生子,儿子在新疆服役,已经和媳妇领了证,只是没办婚礼仪式。石大姐说老公很宠她,他们家庭美满幸福。老公为人善良,会做生意,她嫁到婆家没有吃什么苦。石大姐同我谝起来,我才知道他大伯子还是我的一位熟人,我们在乡镇一同当过人大主席。石大姐说,她丈夫兄弟四个感情很好,虽然老人已过世多年,但是兄弟姊妹关系融洽,每年从腊月三十开始在各家轮流团聚过年,大家庭很温暖,说得我羡慕不已。石大姐病情不重,她有个女儿就在医院南边小区住着。晚上挂完针后,石大姐就回到女儿家里休息。我曾在她的病床上睡过四个晚上陪护父亲。她虽然很爱干净,但也没有对我表示反感,我很感激她的理解和善良。
44床任大哥很健谈。他说,他两年前从杨峪河镇电管站退休,现在在城北戴云山上一家光伏发电公司上班,每月工资4600元。公司伙食不错,生活很安逸。我有两个熟人曾与任大哥在杨峪河电管站是同事,加之我曾在刘湾办事处工作过,对任大哥老家的情况很熟悉,于是我们谝的很投机。任大哥育有一儿一女,女儿在西安工作,已结婚生子,儿子在北京工作,也已成家立业,任大嫂目前在西安帮女儿带孩子,他们家庭幸福。任大哥病情不重,自己能照顾自己。有一天早上,任大哥说他称了一下体重,入院10多天以来,体重下降了10多斤,于是早上去护士站测了血糖,发现血糖达到18.6,于是找到主治大夫询问原因。经过排查,原来医生用的药有升糖的副作用。任大哥心理负担加重,同医生吵了一架之后情绪激动,有一天晚上上厕所时竟在卫生间晕倒了。我们急忙找到值班医生抢救,后来知道是低血压,挂了一瓶盐水,补充了能量,人也就清醒了。当天晚上,任大哥给任大嫂打了电话,告诉了他的病情,第二天早上10点多,任大嫂风尘仆仆从西安赶到医院,从此寸步不离守在任大哥身边,陪他说话宽心,给他端水喂药,任大哥的病情迅速好转,三天之后就出院了,同病室的人都说任大哥好命,讨了一个贤惠顾家的老婆。看到任大嫂,反观马大嫂,我又相信了爱情。
父亲住院的那几天,我整日奔波在医院和单位之间,感到身心疲惫。好在母亲身体尚可,她和我老婆白天轮流照看父亲,晚上则由我陪护父亲。遇到周末,西安的两个妹妹就回来替换我们,使我们得以休息。父亲住院5天之后,他病情好转,也熟悉了医院环境,晚上挂完吊瓶之后他让我回家睡觉,晚上不用陪护,我轻松不少。12天后,父亲彻底康复,办理了出院手续,原来的4个病友也相继出院。
我不敢想象,当我们年老之后,作为独生子女的孩子将面临怎样的窘境?我也不知道出院后的王老太和马大哥近况如何?一间小小的病房,每天都在演绎着一幕幕人间悲喜剧!
书于2025年元月8日
作者简介:张利平,男,陕西商州人,生于1971年10月,大学文化,中共党员,国家公务员,闲暇喜欢阅读写作,《世界文学》签约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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