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送儿礼价千金》
文/周中金/退役军人、湖北省武穴市住建局退休人员
诵/云中鹤
第三次接起电话时,母亲的声音裹着晨霜:"春枝的四色礼盒堆得比八仙桌高,在闺女婆家歇了整宿。"电流声里,她忽然压低嗓音:"三婶家轿车碾过晒谷场时,车轱辘印还冒着白气......"
台历上的红圈被四月阳光剖成两半,"项目验收"四个字在光斑里浮动。母亲总分不清"出差"与"加班",就像她始终把降压药藏在腌菜坛底,以为时光看不见。听筒里传来竹篾轻擦的细响——三年前那场脑梗后,她捆扎竹篮的动作慢得像在打一个解不开的绳结。
"明早鸡叫头遍就动身。"她的呼吸突然轻得像怕惊醒什么,"新晒的芥菜干用油纸裹了三层,你闻闻,还沾着后园露气。"
我望着窗外车流织成的星河,喉间漫过陈年灶烟的涩。妻子刚发来的航班信息在掌心发烫,行李箱夹层里,她偷塞的降压药正与母亲的固执隔着千山万水对峙。
镇口雾霭浸着柴油味时,拖拉机突突地吐出最后一口白烟。母亲蜷缩在车斗角落,蓝布帕子裹着的纸包随颠簸轻颤,恍若六十年前襁褓里熟睡的我。她递钞票的动作像在拆解光阴——八百元被叠成六十四道细褶,每道褶里都藏着晒谷场上的日头。
"这两张沾着菜籽油香。"她将钞票按进我掌心,指甲缝里的泥土簌簌落在我手纹里,"剩下六张要裹红纸条,跟你二弟三弟说......"尾音散在晨雾中,被引擎声碾成细粉。
返程路上,家族群消息如春蚕啮叶。三弟拍的腊肉泛着琥珀光,二弟媳晒出鞋垫上盘花的红绳,四弟发来视频:母亲正趴在窗台数药片,白发落在玻璃上,像落了层未化的霜。
车载广播在讲消费陷阱,我摩挲着油渍斑斑的纸包,忽然读懂那些深夜里的竹篮。原来母亲早把牵挂搓成麻绳,将碎掉的晨昏捆成整担岁月,摇摇晃晃地,从青砖小巷挑向钢筋森林的月光。
主播:云中鹤,男,1956年生,大连市人。1977年应征入伍,在海军部队历任排长、连长、军务参谋。团职军官转业至地方后,先后从事过政法、纪检监察、宣传等项工作。热爱体育运动和文学艺术,是大连市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