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星集 张新贵
深秋的银杏叶簌簌落在窗台时,我总想起那年早春。你捧着刚摘的玉兰推开画室门,花瓣上的露水沾湿了袖口,也沾湿了我案头未干的素描稿。那时我总笑你莽撞,却偷偷把画废的纸页叠成纸船,藏进书桌最深处的抽屉。
我们曾在凌晨四点的街道漫无目的地走,路灯把影子拉得很长。你指着便利店玻璃上的雾气画爱心,我佯装嫌弃地擦掉,掌心残留的温度却烧了整夜。你说喜欢我低头作画的样子,睫毛像振翅的蝶,而我不敢抬头,怕你看见我眼底翻涌的潮汐。
后来的争吵像梅雨,来得悄无声息却绵长潮湿。你抱怨我总把自己锁在画室,我说你从不肯驻足看我画里的世界。那天你摔门而去时,画架上未完成的肖像轰然倒地,颜料在地板洇成暗红的伤口。我蹲在满地狼藉里,突然发现你留下的玉兰早已枯萎,花瓣碎成细小的星屑,嵌进木地板的纹路里。
如今我仍会在黄昏时分铺开画纸,却再画不出完整的轮廓。那些未说出口的话,像悬在笔尖的颜料,终将滴落成岁月的尘埃。原来有些相遇本就是露水与火焰的相逢,热烈却短暂,最后只余掌心的凉意,和窗外永远落不到尽头的银杏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