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系绿绒蒿

蒲亚辉

1903年的夏天，海拔3650米的巴朗山上，你一袭红衣的娇艳，超俗而出众，盛世容颜如红宝石，从团团铺展的绿叶丛中耸起，袅袅婷婷的曲线，在一生最高光的时刻，和年轻的英国植物学家威尔逊遇见。

他在日记中写道：“我发现了它，我的红色情侣，它生长在灌木丛中，仿佛要我验证它的身份。”

不知是哪个度母的眼泪凝结出这高山的精灵，经过了多少个日夜寒冷的淬炼呵，将一生的等待换取数日的灿烂。

这短暂的一生啊！恰巧在绽放的时间和你遇见，这就是绿绒蒿，大部分是多年生一次开花植物，它从一颗种子萌发到生长发育成熟，要经历若干年，多个生长周期的生长，才有可能开一次花结一次果、散播种子，完成一个生活史，然后植株彻底死去。因此，这种适应高山极端自然环境长期进化的花朵，被称为绽放高原的稀世之花。

因其生存均在海拔3000-5000米的流石滩、草甸、灌丛等极端高寒的恶劣环境中，分布在我国喜马拉雅山和横断山脉的狭小范围内，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有生之年亲眼看到绿绒蒿几乎是不可实现的梦。

此生不负遇见，作为生长在甘肃南部青藏高原边缘，陇中高原、甘南草原和陇南山地接壤区千里岷山系跌山以北的人，有幸与红花绿绒蒿、全缘叶绿绒蒿比邻为伴。

若不是社交媒体的方便，才得以让我再识佳人面，汹涌的记忆打开了它淹没时光的栅栏。

农历四月的初夏，这里的青山才略微显露乱花迷眼，草没马蹄的春意，离天最近的山坡上总会开着几株巨大的、球形的、内向弯曲的黄花，是绝世的美人，玉立山坡之上。喜欢你宏大的豪华，又讨厌你满身尖刺，刺痒了我稚嫩的双手。而你更加桀骜孤高，用一身或狰狞或粗糙的硬刺或者长绒毛吓退我企图亲密接触的靠近。每每在矛盾中又不舍这绝世的美艳，围着你转了又转，看了又看。是你陪我走过了童真和多梦的青春，而我都不知道用一词半句赞美过你。

还真是“少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啊！及至到了不惑之年，才因为抖音等现代媒体的普及，终于认识了你，生长于海拔3000-5000米的流石滩、草甸、灌丛等极端高寒的恶劣环境中，离天最近的东方美人，绿绒蒿。才懂得了你满身密被的绒毛是为了减少水分蒸发和紫外线伤害。要经过多年的孕育才会开出一生一次的绝世之花，几天后就会香消玉散。

如今，当我真正的懂得了，在这世间能观瞻到你的美艳，在你一生只有一次的盛开中相遇，我是多么的心生欢喜呀。

现在，整天拖着残破而疲惫的身体，穿梭在钢筋水泥的丛林之中，与目之所及的雪山渐行渐远，与活蹦乱跳的自己分崩离析，百米慢跑都胸闷气喘，只有用敬畏的眼光遥望那一座座雪的山脊线，长吁短叹。

但我知道，终当有时，我会抛却舒适区的慵懒，带上草帽，拄上登山杖，爬上跌山的峰巅，穿过高山灌丛、草甸及流石滩。在高寒缺氧头痛欲裂的山巅，和你，“喜马拉雅蓝罂粟”碰面，静静地躺在你的身边，用滴答的露水验证身份，吮吸你疗治俗世暗疾的爱液，治肝疾、除旧疫、抗炎镇痛，平呕逆、清肺脏实热，给平淡的人生植入神秘和梦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