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老板和苏州老板
作者：沂水寒
我说的上海老板不是上海人，而是三江口人；我说的苏州老板不是苏州人，而是福山镇人。福山镇在江苏苏州常熟东，三江口在江西南昌向圹西，相隔三千八百里，怎么会把他们扯在一起呢？那为什么他们何以相似乃尔？我说的上海老板不姓上而姓尚，我说的苏州老不性苏而姓舒，尚老板没见过舒老板，舒老板却听说过尚老板，但他们是我原单位内退后，漂泊打工期间，很熟的两位老板。
尚老板今年五十八，舒老板今年也五十八，尚老板独生宝贝儿子一个，现年三十三；舒老板也独生宝贝儿子一个，现年三十三。尚老板一家三口，儿子国外镀金回來，还没娶媳妇，但是也如同国民老公，女玩走马灯似的一轮一轮地换，尚老板和尚老板娘说：一次只能好一个帮一个。舒老板却一家四口，比尚老板家多了个孙女，儿子土生土长，夫妻不和又要离婚，非要娶小三。舒老板和舒老板娘死活不同意，他们都很有板，都很有眼。
我说的舒老板一改放就下海了，当时的党员，应是个勇者。两口子起早摸黑，贩卖长江鱼和阳澄湖蟹淘到了第一桶金，办了个机械加工小作坊，熬至今日也是个有八九十众的机械电子有限公司，但是也什么都不是。舒老板头上没什么光环，没有什么可炫耀的，办公室比尚老板的陈列室小多了，员工可以随意出入。
我说的尚老板本來就泡在海中，无业游民，单枪匹马，开了个机电维修小铺，后來办了个弧焊机厂，闯至今日成了有五六百人的集团有限公司，头上却一大堆光圈，什么不夜城工商联执行委员，不夜城青浦区政协常委，不夜城青浦区工商联副会长，不夜城青浦区私营企业协会副会长，不夜城私营企业协会理事，中国电器工业协会，弧焊机分会常务理事，不夜城焊接协会常务理事等等。尚老板设了专门的阵列室，琳琅满目，荣誉证书一大堆，另外还有一大堆专利证书悬挂在那里。尚老板有整栋办公楼，他的办公室，里三层外三层，有事要预约，有行政总监办公室主任挡驾，最后还有秘书安排。
四十年前尚老板的厂办在南昌社区，四十年前舒老板的厂办在福山农场。尚老板的年产值不足一百万，舒老板的年产值也差不了多少，尚老板好动，一九九三年迁厂到上海青浦蒸定，据说那里是陈云发迹的地方。起初也是乱糟糟，尚老板骑着个摩托车到处搞推銷。屁样大个厂区，尚老板喜欢养鸽子养狗，尚老板娘喜欢养鸭养鸡，厂区内到处是：人喧鸡鸣狗猫叫，鸽子噗噗鼠鸭嘎嘎叽叽笑。鸡屎狗屎猫儿屎，屎屎成堆，男尿女尿老板尿，尿尿当道；好一派自然风光，不也乐矣！逍乎遥哉！
上海的牌子还是硬，那年头凡是打牌上海的产品都好卖。到蒸定來，蒸定，蒸定，一蒸就挺，蒸定，蒸定，一蒸就定，尚老板发了，鸟枪換炮，在上海徐家汇买了房子，在上海青浦塘郁买了一百多亩地，盖起了新厂房，建立了新乐园，屎尿得到了规范，狗屎堆没办法，看家狗还是要养的。
四十年前舒老板的厂，办在常熟福山农场，能圈上八亩地，两个大車间，一小幢办公住宿楼，虽然周边无邻，却也更加显的气派。舒老板很辛苦，资金产品一手解决，先是五金加工，什么医疗床架斧头板凳也做，后來瞄准了真空设备，亮它个兴达机械有限公司的招牌再说，能给人家加工真空燒結炉，难道自已就不能开窑子吗？于是舒老板建炉开窑，辟拓了磁性材料产品，再來块招牌，兴达电子有限公司，舒老板有了成就感。以老养新，保旧出新，又來块兴达绝缘材料有限公司，两条腿走路已好，舒老的这第三条腿绝缘材料蹶了。
辛辛苦苦折腾下來，猛然间舒老板发现要扩展厂房，但是周边己经挤满邻厂，无寸土可用。几十年下來风风雨雨，舒老板除春节几天外，从來不休息，舒老板也不希望员工休息，明里说员工每月体息两天，但是如果员工休息了一天，全月的三百元考勤奖就扣光了，请－天假，全勤奖也光了，这哪是让员工休息，节假日上班同样是不给加班工资的，雷打不动。尚老板迁塘郁新厂后，悟道了，员工每月休息四天，行政技术人员每周双休，没什么考勤奖全勤奖，尚老板单休双休日都会來厂转转、问问、看看。有些人就不好意思休息了。那些壮着胆子休息的人员，大多数用不多久，身影儿就会在沪工厂区消失，新面孔日新月异，中国就是不缺人，尚老板家乡有的是等候工作的年轻人，如同田里的庄稼，一茬一茬地。
水太清则无鱼，尚老板也忙不过來了，依依不舍的交出了采购大权，物流总监可以是外人，但要是行家，釆购经理一定是要亲人，外甥來干吧，瘦猴子余肥胖了后，尚姪子也关照來－下吧，眼看着肚子越來越大，肥水是不能流外人田的。产品推销也用不着自已劳神费力了，经理，片区经理，总经理聘了一大堆，尚老板办企业悟到了发迹道理，所以头上才加冕了那么多光环，有了那么多荣誉。
有人说这都是花钱的买卖，尚老板咋舍得，乍－听有道理，其实这是外行话，做认证，申专利，弄驰名是要花钱的，几万、几十万、甚至上百万，这是左手花出去；右手要回來的是几十万、几百万、几千万，你先要舍的左手花出去，右手向国家要得要不回來，那要看你的本事，国家有关部门有这笔扶持资金，正愁怎么花。尚老板能十倍百倍地要到手，其中的奥妙，天机不可多泄也！
舒老板躺在手术台上时都滴权不放，更别说采购大权牢握在手，有人说舒老板如果在弥留之际，也会伸出二个手指头，当然如今也不会用灯芯点油灯，而是要等人把房间里的两盏电灯关掉－盏，舒老板的上眼皮才会慢慢地扣到下眼皮，要不然那是永远合不上的。舒老板也算在行，工程技术人员的说法，舒老板都不一定相信，按步就班又慢浪费又大，行政管理中间很多环节也可以短接，直接指挥工人多直观，所以吃闲饭的人越來越少，除了财务库房，几乎无这个部那个门。工人拉不出屎，尿不出尿都找舒老板解决。
尚老板却截然相反，技术，工程师说算，销售，销总说了算，采购品管监督，物流总监看着办，我尚某人才不犯傻作主，花了钱请你來，那能白吃干饭。光办公就洋洋一大楼，数－数二十几个部门，总经理、行政总监、财务总监、总工、技术总监、物流总监、国内销售总监、海外销售总监等等。下面的那－大堆经理，科员就不必细说，算下來足有七八十号人马，比原先的国营机制还繁杂。有人说尚老板犯傻，尚老板其中肯定尝到了甜头，亏本的买卖私人老板哪有那么好犯贱，尚老板肯定有自已的想法。上级部门來检查夸到位，外商來考察称规范，友人來参观显风光，开起会來多神气，这一大笔开销，还真是个迷。
尚老板喜欢热闹，喜欢表演，喜欢演讲，喜欢训话，喜欢抓人的思想，原先那种国企，每星期二、五下午学习的惯例，在这里得到传承和发扬。曾几何时，双料洋博士余世雄的唯主命是从的奴才理论，在这里大会小会，食堂饭厅里，播放那讲的天花乱坠、唾沫横飞，受主龙恩，肝脑涂地模样的表演录相。书，每人发上它二本，尚老板也模仿着即兴演说，喜欢听高中低管层及员工的吆喝鼓掌声。
舒老板登不得还是不愿登大雅之堂，很少开会，面对一伙都是满身地沟油污的打工崽，不象尚老板有那么多高学历，高学位的人听他打哈哈，吹起來也许无劲。不过舒老板有舒老板的特色，舒老板喜欢请客吃喝，有客户來朋友來，请客吃饭从不吝惜，阳澄湖大闸蟹，长江刀鱼、鲟鱼、河豚经常出现在舒老板的请宴上。三杯老洒下肚，舒老板的话匣子里，也一串串一套套地联播，舒老板若开会，必请参会者酒店中大吃大喝一顿，不开会，时隔不久也会请车间大小头目吃喝。
尚老板从不请吃喝，食堂办的不错，但不象舒老板是勉费的。其实说尚老板不请客吃饭，那有点屈委他，因为尚老板請吃喝很讲究艺术，上级主管部门及关健有用人物來，那还是要实打实地请，该点海参鲍鱼，鱼翅燕窝，那是不会少的，冬虫草原汁子鸡汤也会每人來一份。亲朋及家乡的土干部来了又是另外一回事，春晚赵本山客请毕姥爷，小沈阳做脫那种事，在我们尚老板面前那简直就是小儿科。会弄得客人都不好意思，没吃喝到什么好东西，还感谢尚老板的热情招待。有一次尚老板的大哥谐同尚老板的父母來，尚老板也玩这种把戏，事后大哥点着尚老板的鼻子骂：你这种把戏比我玩的还绝，怪不得二妹夫说：你外甥跟你学的也六亲不认。
舒老板六亲都认，哥哥在厂里考勤兼管贵重物资，老板娘在公司里是二把交椅，儿子暂居小三，小姨子掌财会大权，大舅子、姐姐，侄子、外甥等－大帮人马安插在要害部门。舒老板娘的哥哥与舒老板的哥哥到很般配，俩人在起走路，老板哥哥喜欢右肩靠着老板娘哥哥的左肩，又显亲热，两个人都省劲。舒老板哥哥右胸腰侧两根肋骨损坏取去，走路向右斜，舒老板娘哥哥有点左拐子，走路向左歪，俩人走在－起，剛好是一左－右，歪斜贴靠，自然不费劲而又显的十分亲热，员工们称他们为哼哈二将。尚老板的外甥与姪子都很形象，如果有人得罪了他们，或他们看哪个不顺眼，那她们离炒尤魚不远了，员工们称他们为日游巡夜游巡黒白无常。
舒老板是典型的家族企业，创到如今年产值四千多万也祘不容易。尚老板六亲不认，创荡到今日年产值四个多亿，但其实还是家族型企业，尚老板老一，尚老板儿子富二，尚老板娘小三。尚老板很精明，先后把他亲哥哥、亲弟弟、亲姐姐、亲妹妹，亲小舅子，亲姐夫，亲妹夫，亲弟媳都清理出厂。但要害部门还是要自已人，美不美家乡水，亲不亲故乡人，晚辈后辈远亲好友，易打发，好愚弄，於是奶媽的儿子，叔伯、师兄弟、同学等沾亲带故的后人，在公司也咄咄大观－大群。
再上新台阶，这－天尚老板正兴趣勃勃地观看新设备替换旧设备，准备吐故纳新，有夏工來汇报消防泵等消防设施久久不能完工，尚老板拍着夏工的肩膀说："老弟，好得我没高血压心脏病，你看我这里尽是废铜烂铁，焼的起來吗？"天公真会作弄人，次日凌晨三点多钟，尚老板的一万多平方米的大车间起火了，厂里的消防水龙头放水不到一分钟就没水了，眼看着狼烟成为明火，烧红了青浦南面半边天，靑浦及从上海各区赶來的几十辆消防车都扑灭不下，眼看着烧到早晨七点多钟，一个大本营，其中的物料仓库、成品仓库，生产车间等，化为灰尘，别说是那些铜铁电焊机，就是连全钢架结构的大车间全都倒塌，钢柱都燒化了，惨不忍睹，起火原因至今还是个谜。
尚老板到没有多大的沮丧，到是处理突发事件的高手，天灾无情，人心有情，政府关怀，八方支援，保险公司理赔，政策优惠加倍兑现，尚老板又很有创意地发遇难帖到上下游关系单位，伸手要赞助要定单，员工纷紛捐款，几百家供料啇，少则几万多则十几万地赞助，其实，聪明供料商都立马慷慨解囊，傻不拉叽的一些供料商好人没做，货款也因火灾后，不可查实而拒付，而且还失去了供原材料的资格。一燒，沪工国内外知名度大坫，有人说尚老板燒发了，没想到这次火灾真的成了尚老板再上新台阶的一块跳板，尚老板的胆识，叫人有点瞠目结舌。
沪工发火了，我告诉了舒老板，没想到舒老板说了一句和尚老板－模一样的话："你看我这里尽是废铜烂铁，焼的起來吗？"。老天爷的确真会作弄人，第二天就传来兴达机械有限公司，也是凌晨火灾的消息，舒老板自然没有尚老板焼的动靜大，只是一个车间而已，没想到舒老板这一焼，不但没发，而是屋漏偏遭连夜雨，船破更遇打头风。
祸不单行，没两天国家税务部门上门封账，找麻烦來了，中国的国情，大家都明白，随便把哪家工矿、企业、公司、行政。事业单位封账审查，就象随便把哪个宝贝官员双规查办，如果没查出问题，那才是咄咄怪事。每年都有些官员要倒霉的，每年都有些企业主要被割肉的。大官员你动不了，小官员，万儿千几的动的没兴趣。大企业不敢动，小业主一动就垮了，这种罚你千儿几百万，你还得撑下去的好事让舒老板摊上了。舒老板有苦难言，打落了牙只能住肚子里咽，元气大伤。
企业未能像尚老板那样及时跳过这－发展阶段，搞不好年年被查，成为割肉目标，割去的肉剛长出來又一茬茬地被割，恶梦呀！中国的国情也就是这么怪，上有政策，下必有对策，有－位神秘的会计师被荐请，成为了公司的顾问，工资虽高，一个月虽也只來指点一二天或一天都不來，但她能确保她兼职的几十家产业，不出财务稅务问题，也是一咄咄怪事，其中的奥秘，国人也不言自知。
舒老板尚老板都是有头脑有理念的明智士绅，舒板的口号叫的比尚老板还响亮，兴达公司大门口两侧鎏金斗大个字闪耀：荟萃八方群英，共创千秋伟业。尚老板厂门口两侧箩筐大个镀金字瞠亮：创百年企业，交天下朋友。尚老板的口号是：积聚能量，释放自我。舒老板的口号是：释放能量，燃焼自我。他们都有能量，他们都有自我，人生百年易过，千秋事大，也费商量。这里哪有百年企业，更何况千秋？
舒老板身体不好是累的，舒老板累折了腰，尚老板身体不好，是蹦的，跌断了腿。舒老板走路向左歪，一瘸一瘸地，尚老板走路向右倾，一拐一拐的。他们两个人如果能走在一起，－个向左倾，一个向右靠，一倾－靠，到是互补，蛮协调的，肩膀脑袋，上下忽悠，左右招摇，一离一散，如同孪生兄弟般亲密无间，很耐人寻味。同是老板，但是他们不可能走在－条道上压马路，更别说闲庭信步。如果他们即使走在同一条路，那也是舒老板在左，尚老板在右，舒老板左旋，尚老板右舞，怎么也靠不到一块。
作为朋友，我祝愿他们长命百岁，视愿他们公司百年安好，伟业千秋。相识一场，送打油诗诗给他们留念吧！
七 言
今有老板舒礼平，生意场上精明人。
若说刀鱼味鲜美，不如尝尝吃河豚。
八 句
白雲轻飘，淡谈蓝天高，靑松路上竞折腰，下海博浪弄潮。
小小闪光弧电，释放自我燃烧，莫说大浪淘沙，一现也曾风骚！
作者简介：
高俊鹏，字碧峦，号老草沥，东篱居士，人称沂水寒先生。山东沂水人，大专文化，工程师职称。中国作协网络会员，上海发明协会会员，江西省诗词学会会员，江西省武术协会会员，江西省太极拳协会推手顾问、副主席兼副秘书长。师从刘尽臣，传承修炼杨式高架太极拳八十一式套路和推手已六十余年。著有长篇小说：《地老天荒》《惶恐记性》《浮生新六记》《色界》等，打捞岁月：诗词歌赋、散文游记、论杂文等收于个人文集《老草沥》中。《世界文学》签约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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