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茶七身:草木在骨血里的修行
文/周中金(退役军人、湖北省武穴市住建局退休人员)
诵/云中鹤
一、喉轮:焚香时的钢枪与经咒
左手托着莲花纹香炉的瞬间,掌纹与炉底的烫痕重叠——三十年前在工地举水准仪的茧,此刻正承托着檀香的重量。右手食指触向喉结,像扣动扳机前的悬停,却有《心经》从声带深处漫出,震得锁骨下方发麻。当年在大堤上喊号子的嗓门,如今化作细密的梵音,将茶室内的尘埃滤成透明的丝线。喉轮打开的刹那,忽然懂得紫砂壶的壶嘴为何总是微微上扬——那是天地清气进入人间的通道,正如年轻时在匡山听见的山泉,总在岩石褶皱里找到归处。
二、心轮:拈茶时的测绘与菩提
野茶毛尖在锡罐里蜷成墨绿的等高线,三指捏起的姿势,原是握钢笔描图的变式。左手贴上心口,工装纽扣下的跳动与茶芽共振,紫砂壶内壁突然泛起朱红,像测绘图上被红笔圈住的制高点。投茶的瞬间,茶叶碰撞壶壁的声响,竟与当年推土机碾过碎石的节奏暗合——原来每片叶子都是心尖的投影,观音的杨枝净瓶,不过是将满山新绿酿成掌心的慈悲。当茶芽沉入壶底,心轮的红光正穿透紫砂,如同钢筋植入混凝土,让草木的魂魄有了人间的重量。
三、胃轮:洗茶时的泥沙与琉璃
滚水冲壶的轰鸣,让我想起长江洪峰过境的夜。双掌交叠覆在胃脘,比当年扛沙袋的手更轻,却比混凝土搅拌机更温热。茶沫翻涌如训练时的汗水,蒸汽升腾似战友递来的热姜汤——中丹田的金色水流漫过胃隔,那些被图纸磨出的茧、被会议泡软的舌,都在琉璃净瓶的光影里融化。洗茶的水要倒掉,但指尖残留的茶香,早已将中焦的淤塞泡成松软的春泥,等待新茶来播种希望。
四、脐轮:泡茶时的炭火与真如
执壶的手势稳如握方向盘,85℃的水温却比工程数据更讲究——脐下三寸的温热,是当年守夜时的炭火盆,是测绘仪在寒冬里的体温。壶嘴划出的水线,是曾丈量过的溪流走向,落入公道杯的声响,暗合北斗七星的方位。脐轮的真火在丹田燃烧,茶汤由青转黄的过程,多像从蓝图到楼宇的蜕变:粗粝的茶梗在滚水中舒展,正如人生的棱角在岁月里软化,最终酿成可饮的智慧。
五、龟尾:奉茶时的军姿与愿力
端茶的“龙含珠”式,让尾闾穴不自觉地收紧,像重回新兵连的队列。茶汤在盏中摇晃,映出鬓角的白霜,却比任何水准仪都更清晰——任督二脉在脊柱里连成环线,茶气从龟尾升起,恍若钻机深入地层时带出的岩芯。递茶的瞬间,指尖相触的温度,是战场上的生死相托,是工地上递给民工的凉茶。地藏菩萨的谛听神兽,原来就蹲在尾椎骨的褶皱里,将众生的苦乐衔入茶汤,让每一口回甘都带着人间的重量。
六、眉间:品茶时的瞄准与观照
三啜茶汤的节奏,暗合当年行军的步幅。舌尖抵上颚的刹那,味蕾突然苏醒,像扫雷器触到了深埋的震颤——初苦如钢枪卡壳的顿挫,回甘似完成任务后的舒展。眉间的白毫在眼帘后亮起,比测绘灯更柔和,却照见茶汤里的千山万壑:那些在茶园见过的晨雾,在工地淋过的暴雨,都化作眉间的舒展。《楞严经》说“开眼见明”,此刻才懂,茶气贯通的松果体,原是心里未灭的灯,照亮所有被岁月模糊的初心。
七、天门:谢茶时的归程与圆满
放杯的声响轻如枪托触地,百会穴却像接住了一片雪花——脊柱从尾椎到头顶节节松开,像收起最后一架测绘仪。残茶在杯底沉淀,却比任何图纸都更完整:茶气沿着中脉升腾,化作当年在山顶见过的星空,十二道光芒是未竟的心愿,也是圆满的起点。赵州禅师说“吃茶去”,此刻才懂,这三个字藏在天门开合处,藏在茶凉后的空杯里——当双手再次合十,不是结束,是将整个草木世界,轻轻放回心间。
茶身小记
穿了三十年的工装,终究染上了茶香。那些在测绘图上标注的山脉,在茶汤里化作了身体的脉络;那些在工地上扛过的日月,在茶气中凝成了掌心的纹路。禅茶七步,原是用草木的修行,将半生风雨酿成体内的山河。当尾闾抵住木椅的刹那,忽然明白:所谓身印,不是刻意的姿势,是让每寸肌肤都成为茶叶的归途,让每个呼吸都成为天地的注脚。就像当年在匡山看见的云雾,终将落在茶盏里,成为可饮的故乡。
主播:云中鹤,男,1956年生,大连市人。1977年应征入伍,在海军部队历任排长、连长、军务参谋。团职军官转业至地方后,先后从事过政法、纪检监察、宣传等项工作。热爱体育运动和文学艺术,是大连市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