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传（十九）

☆时光褶皱里的温暖叙事

                 一一冬晨絮语

             文/王平

晨曦初破，夜露在檐角凝结成冰珠，晶莹欲滴。奶奶身着靛青布围裙，在灶间轻声细语唠叨，她起床总是比鸡鸣早半个时辰，那是老屋最动听的旋律。木甑立于铁锅之上，山芋堆砌成塔，山芋入锅后奶奶在灶堂口添柴火，不一会儿甜美的香气随蒸汽袅袅升起，在梁间织成一片乳白，如同时间在这里静止。

在厨房的一隅，静默地伫立着一个土黄色陶瓷的水缸，它沉稳地承载着岁月的重量，仿佛能装下整个晨曦的温柔。当第一缕阳光穿透薄雾，一位青年，身着靛蓝布立领薄衣，三七开的分式头发一丝不乱，书卷气浓厚，胸前那支钢笔如同文化的信使，他名为二龙。他肩扛桑木扁担，两端吊挂着从河流中汲取的清澈水，那流动的水如同诗行，轻轻落入水缸，每一次倾倒都像是为平凡日子谱写的旋律。

寒风中，木桶边缘凝结的冰凌轻轻摇曳，它们似乎在低语，诉说着岁月无声的沧桑。二龙乐此不疲地在河边与水缸间往返，直至水缸盈满。奶奶总是以她那慈祥的笑容，递给他一毛钱，这简单的交易背后，是二龙每日不变的承诺与深情的守候。这不仅是简单的物物交换，更是两颗心灵的默契与坚守，如同晨露滋润大地，温暖而坚定。

保温捂子由稻草编织，形似大肚蝈蝈笼，旧被褥层层覆盖，暖意悄然渗透，如溪水潺潺。陶罐中玉米糁咕嘟作响，铜勺搅动，金光闪烁，几粒粥点落在灶台擦去，奶奶轻撩围裙拭手，那动作穿越了几十年，依旧温柔如初。晨光透窗而入，雕花木窗的裂纹仿佛时间的印记，为桌上的蓝边粗碗镀上毛茸茸银边。

父亲端起粥碗时，茶已凉透；母亲喝完玉米粥，突然起身离去，围巾如灰鸽羽毛掠过门槛。我们挤在条凳上，比赛剥山芋皮，黄澄澄的薯肉在冬日清晨吐露白烟。四弟用筷蘸粥画船于桌面，小妹的羊角辫扫落青花碟。

霜花于窗上结晶，堂屋座钟敲响七下。父亲的老永久自行车在冰地里留下第一道痕迹，母亲的棉布鞋在石板路上轻轻地滑过。我们穿着并不厚的冬衣嘴对着双手哈着热气，四弟的虎头帽滚落地上，像团跳动的火焰。灶间余温漫过门槛，将我们的欢笑捂成暖融融的茧。

寒假期间，我与邻居的伙伴们，群儿、勇娃、连小及一群大小不等的孩子，在与家通连的地方摆起战场，玩起了创意版“志愿军抗敌”捉迷藏游戏，并分成两队。我们手持竹竿，模拟苏式的冲锋枪，扮演“志愿军”把大门牌楼作为第一道防线。这座牌楼气势恢宏，左右有石狮子镇守，四级青石台阶直通门楼。牌楼分为东西两侧內屋，住着公社永康干事一家，紧贴着东边是小巧的牌楼，青石铺就的三级台阶，住着小名叫“十斤”的帮船老大一家，紧连的两间门楼见证了明清时代名人辉煌的荣耀。大、小牌楼分别用于迎接官员与普通人进出。

我们扮演的志愿军，在多次抵挡“美帝”的冲锋后，对方恼羞成怒，捡起土块向我们投掷。我命令大家撤退至第二道防线——供销社的废品收购站，那里有收购的铜铁锡制品及用于装土的防汎草包，这些成为我们防御的“秘密武器”。我们利用草包和农民们手工搓制的茅草绳、麻绳，构建了一个临时的防御工事，充满了童趣与创意。

在那场激烈的对抗中，我们坚韧地抵御着扮演美帝的孩子，他们携带无数土块的纷飞，一拥而上。我们只好与美帝士兵进行了惊心动魄的肉搏战。然而，由于我们的武器单一，敌人的土块如暴雨般倾泻而下，攻势猛烈无比。面对这无法抵挡的洪流，我果断下令撤退至第三道防线——废品仓库。

这座仓库由五间青砖小瓦的连体五架梁房子组成，里面堆满了收购站收来的废纸、草包和茅草绳，如同山峦般高耸。我们迅速分组，各自寻找一间房屋躲藏起来。装扮成美帝的那帮孩子追来了，他们无法猜透我们究竟藏在哪一间。在五间房子外他们站在青砖铺就了一片广阔的空地上，是古人用于晾晒谷子的大场。他们大声呼喊：“志愿军出来呀？”但我们的沉默如同深夜的寂静，鸦雀无声。

美帝士兵只好将所有的土块扔向房内，因为他们害怕踏入我们伏击圈他们的陷阱。当他们的“炮弹”终于用尽，带着不甘与悻悻的神情离去。而我则默默地充填着弹药，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与决心。

☆作者简介：

    王平：一位散文海洋中的掌舵者，在“蓝月亮诗刊”的璀璨星穹下绽放，编织了逾300篇光华熠熠的文章。诸如《墨色行吟》的悠然漫步，《月夜书怀》的静谧低语，《雨夜琴韵》的悠扬旋律，以及自传《童年》的纯真篇章，这些作品犹如星辰点点，照亮了文学的天际。同时，他也是顶端、网易、今日头条【朵朵文学】等平台的特约作家，以独特的文学之光，点缀着专栏的夜空。自1973年高中学府门扉轻合，踏上了东台县林场知青之旅，那是一段以笔为舟，墨海行舟的年月。在那段岁月里，以《知青》为舵，探索青春与时代的洪流，不料这部作品因历史波澜，被公安机关注目审阅，自此散落时光深处，未再归还。直至2011年金秋，退休生活重启笔端，在“蓝月亮导师笔下的世界”重新落墨，寻回往昔文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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