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三部曲·桂花的传奇人生
（28～30集）
王彩维
第二十八集
就在桂花张落着给秋果置办嫁妆的时候，公公却因为感冒拖的时间太长而住进了医院。几十年的老毛病，气管炎，肺气肿。痰堵在胸口无法睡觉，一夜夜的咳嗽到天亮。看到枯瘦如材巳是七十六岁的公公被病魔折磨成这样，让桂花心疼不已。常言道：人生七十古来稀，七十三，八十四，闫王叫你商量事。
在申店医院住院期间，老马和铁牛轮番守在病榻前，端屎接尿，嘘寒问暖，不厌其烦。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老马晚上住在医院，白天还得磨豆腐卖豆腐。桂花忙完家里的活，还得做好三餐送到医院。她知道公公一辈子爱干净，怕吃不惯医院的饭菜。每次桂花去送饭，病友都是赞不绝口：“王大爷，你老可真有福气。儿子孝顺儿媳贤惠。”
“你这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真让人羡慕。”
“哼，我在这住了都快一个月了，儿媳妇一次都没来过！”
“唉，现在这年轻人，自己都忙不过来，哪有功夫管咱这老不死的！”
当听说老马是半路招的上门女婿后，人们更是炸开了锅。对老马和桂花赞不绝口。
病友们的夸赞，让王老爷子内心如同吃了蜜一样甜蜜幸福。自从大儿刚娃走后，自己的生活都是儿媳桂花照顾操心，比在外地工作的亲闺女还贴心。小儿运娃怕老婆，是大东街出了名的妻管严。自打搬出去另过后，运娃就很少回来看他。这次自己住院都好几天了，始终没见他两口子露面。就仿佛没这回事似的。每当夜深人静王老汉想起这些就睡不着觉，就唉声叹气，就想抽烟。
有次实在没忍住，就卷了一支旱烟抽了起来。“王大爷，你胆可真大，病房里还敢抽烟？”
“王老头，这是医院，不是你家炕头。快掐了！”这时就有护士闻烟而来，狠狠的训了王老汉一顿：“公共场所严禁吸烟你不知道？再说你本来就咳嗽气喘还抽烟，你不要命了？！”
桂花的公公自知理亏，忙掐灭烟头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再也不抽了！”
桂花公公在村里是个有名望的热心人，尤其是算盘打的快而精。在生产队当了几十年的会计。逢年过节，盖房上梁，左邻右舍用的对子大都出自桂花公公之手。
那时不管再穷，手头再紧，赶上村上谁家孩子结婚，谁家娃过满月，桂花公公总是人到礼金到从不落过。正因为如此，桂花公公赢得了左邻右舍的敬佩和尊敬。
桂花孝敬公公，这是众人有目共睹的。住院这一星期，桂花一日三餐的往医院送。为了能让公公吃口热呼的饭菜，她抄小路，一路小跑着赶往医院。
每当看到桂花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地来到病房，公公不由双眼浸满泪水，说不出一句话来。
是呀，亲儿子如何？亲闺女又如何？
第二十九
桂花不光是对自己的公公孝顺，对村里的其他老人也都特别的照顾。
住在桂花东邻的田婆婆早年丧夫。膝下一子也早在县城成家立业了。前两年儿子曾劝她去县城住：“妈，你一个人住在农村我也不放心啊！干脆收拾收拾搬过来住得了。”
儿媳妇也帮着劝：“妈，农村有啥住的？咱家楼下就是花园。你孙子也大了，不用你管。没事你遛遛花园，看看热闹。饭你愿意做就做，不愿意做就等我回来做。你一个人孤苦伶仃地住在老屋，我俩是真不放心啊。”
“我哪儿都不去。老家有你爸的坟地，有我几十年的好姐妹，来你这里小住几天看看我的蛋蛋娃就行了。在这里啥啥都不方便。连个说话解闷的人都没有。行了，你俩都别说了，你们的心意我领了。等我哪天动不了了再说。”
田婆婆也曾在儿子家住过几年。那时是为了照看孙子，没办法。后来孙子上学了，学校和儿子家只隔条马路。田婆婆实在呆不下去了，便闹着死活要回村子。
“这楼房我可住够了。左右邻居谁也不认识谁。串不了门，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都快憋疯了。明天你还是送我回去吧。”
儿子觉得老妈说的在理。况且县城离村子也不是太远，有啥事他也能及时赶回去。再说妈妈又不是七老八十了，她完全可以照顾自己。
桂花和田婆婆走的近，经常帮她挑水，洗衣，拆洗被褥。有时做点啥好吃的，也会请田婆婆来家里吃。
“你是好人啊。好人有好报，这几年你终于熬出头啦。你的好日子还长着呢。”田婆婆总是由衷地夸奖桂花。
在桂花最困难的那几年，田婆婆没少照顾桂花。她就一个儿子，条件相比桂花家好太多了。从金钱到粮食，只要桂花张嘴，她是有求必应，从没考虑过桂花能不能还得起。当然，桂花是个自尊心极强的女人。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向别人张口的，尽管她和田婆婆好的亲娘俩似的。
昨天早上，桂花一家正吃着饭，突然就听东院传来凄惨的叫声：“桂…桂花一一，桂花…花，救…救命啊一！”
“不好，田大娘出事了！”桂花扔下饭碗，拔腿就往外跑。
桂花跑进田婆婆院子，就见田婆婆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身旁有一滩水，不远处还有一个花边洗脸盆子。
“田大娘，这是咋的啦？”桂花忙上前，蹲下身子问道。她没敢动田婆婆，怕万一造成二次伤害。
“哎呦，哎呦，疼…疼死我…我了！我刚…刚才倒水时…不…不小心摔…摔倒了…！”
“大娘，你先动动胳膊腿，看到底哪儿疼。”
这时老马，秋果也都赶了过来。
田婆婆动了动四肢：“哎呦，就是屁股疼。哎呦，疼，疼！”
“看来是摔着屁股了，得马上送医院拍片子，看伤没伤着骨头。你过去把架子车拉来，别忘了给车里铺上被子。”桂花转头吩咐老马。
“妈，这么大的事，我看还是先告诉我田叔一声。”
秋果在一旁提醒桂花。
“咋告诉？你田叔远在县城，等他回来黄花菜都凉了。咱送你田奶去县医院，到时候再告诉你田叔。”
老马拉着车，桂花和秋果一边一个帮着推。
上坡下坡再上坡。
三人一车，风驰电掣般的来到了韦曲塬上的航天医院。再看这三人，头上热气袅袅衣衫尽湿。
“我去挂号，秋果韦曲你熟，你去水利局找你
田叔，快点。”
挂完号不长时间，田婆婆的儿子也打车到了。
“桂花嫂子，这次多亏你们了。谢谢，谢谢！一会我妈做完手术咱出去吃个便饭。”
“有啥谢的？都邻居住着。饭就不吃了，我们一会就回去，家还有一堆事呢。出院后把你妈接回去，好好侍候着。”一家三口拉着架子车，在韦曲转了一圈，买了些生活用品，有说有笑地往家赶。
正午，阳光明媚，清风徐徐。道两边的小麦葱绿葱绿的。几只不知名的小鸟，在他们头顶上叽叽喳喳的似乎也在为他们唱着赞歌，久久不肯离去。不远处的崖坢上，几只雪白的山羊，正悠闲的啃着嫩草。两三个放羊娃在麦田里追逐打闹着。
第三十集
一九八七年对秋果来说，是有着特别的意义的一年。
正月天，寒风刺骨，积雪深厚，大街上很少有人走动。滴水成冰的天气，傻子都不肯出屋。
正月初六是个吉祥的日子，也是秋果和虎娃幸福地走进婚姻殿堂的日子。
婆家和娘家，一个在大东街七队，一个在小东街十三队，走也就是十几分钟的事。仔细瞅，都能看到彼此的院门。声音再大点甚至都能听到彼此的说话声。
有句谚语说的好：好男不娶外地女，好女不嫁外地郎。贾里村大村大舍，人口众多。她头枕神禾塬，脚蹬终南山，西邻香积寺，东接常宁宫。
她历史悠久，资源丰富。南河有水田，北塬有旱田。特别是南河畔的桂花球大米，不知令多少人垂涎欲滴，赞不绝口？千古大长安，长居久安。贾里村还有着贾岛故居 的传说，越发使秋果喜欢和不愿离开这个有着文化底蕴的古村大舍。
秋果的婚礼简单而富有诗意。有人建议反正也不远，大伙一起走过去得了。有人起哄让虎娃背秋果过去。也有人出主意，坐大队兰色卡车过去，就是多少得花点钱。
还是秋果有创意。她让虎娃在架子车车厢上方，用红绸子搭个棚子。车厢里铺上褥子就行，秋果一身红装坐在车里，再由虎娃拉起车往婚房走。挷着红绸子的架子车，远远看去，似江南的乌蓬船。近瞧，似浪漫的一叶扁舟。
就在秋果走出大门的那一刻，无以言表的泪水夺眶而出。她面向熟悉而破败不堪的老屋长跪不起。同时她不停的向同样泪流满面的桂花老马及爷爷磕着头。她深深的感谢她们，是她们把她养育成人。她既深深感谢养大自己的亲人，也深深感谢这个给她幸福和快乐的小院。桂花抱着秋果嚎啕大哭。那撕心裂肺的哭声，令众亲友无不动容。秋果泪眼朦胧中看见年迈的爷爷，正蹲在一旁一口接一口地抽着呛人的旱烟。秋果知道他有哮喘病，也知道他好长时间不抽烟了。一阵居烈地咳嗽，迫使爷爷不得不舍弃才抽了几口的旱烟。
“爷爷一！”秋果痛心的大叫一声，起身扑向爷爷。
“果儿大了，成亲了。我娃乖，不哭，今天是大喜日子，不哭，咱不哭！记着常回来看看，爷爷在家等着你…！”
爷爷实在是说不下去了，两行泪水在他那苍老满是褶皱的脸上流淌。他哽咽着扭过脸去。
“爷爷，我不在时，你要照顾好自己。”秋果边给爷爷擦着眼泪边哭着说：“你有哮喘病，烟就别抽了。还有，天凉时别忘了添加衣服…”
“秋果，秋果起来了。”这时老马泪眼婆娑地走过来拉着秋果说：“时间差不多了，虎娃和大伙都等着呢。”
秋果缓缓地站起身，腿似千斤重，一步一步地向虎娃走去。
此时她的脑海里，不断浮现着母亲这些年，含辛茹苦，忙忙碌碌的身影。母亲平凡而伟大，辛苦而乐观，勤劳而节俭…
“妈，爷爷，我的亲人们。放心，我会经常回家看望你们！”她心里默默的喊着。
待秋果在车厢坐稳后，虎娃急不可待地拉起架子车，大步流星地往婚房走去。充耳不闻送亲队伍在后面地抱怨声和善意地调笑声。
眼望着接亲队伍渐行渐远，桂花再也支撑不住了。她一屁股滩坐在门外的一个石墩上。
桂花发现，自从秋果出嫁后，公公越发的寡言少语。她心里清楚，秋果是公公的掌上明珠。这么多孩子，他最心疼的是秋果。秋果是他的心头肉，是他的精神支柱。秋果突然间就长大了，突然间就嫁人了，而且说走就走了。可他还没准备好呢，他还没听够秋果甜甜地叫他“爷爷！”呢！他还想捏捏秋果红润的小脸蛋，还想看看秋果假装生气撒娇的模样…
孤独的他似乎更爱干净了。他住在三间安间房的中间。西房住的老二运刚几口子，东房住的桂花几口子。他和桂花说起过，待自己百年以后，属于中间的地方他打算给桂花，遗书都写好了。只所以要写遗书，怕的是运刚两口子和桂花争房产。
自从大儿子刚娃走后，他本想和小儿子运刚生活，可是儿媳妇小娥说啥也不同意，怕受连累。
桂花把他接过来时就说过：有我吃的，就绝不会让你饿肚子！这让他心里既温暖又踏实。
桂花说到做到，她的善良和孝顺左邻右舍无不交口称赞。
一天半夜一点多，公公突发疾病，躺在炕上长一声短一声地呻吟着。桂花让老马进屋看着，她顾不得穿袜子，跑到北街连拉带拽把医生请到家来。折腾了大半夜，公公病情总算是稳定下来。
“明早再去大医院好好查查。”大夫临走时吩咐桂花。
第二天吃过早饭，桂花用架子车拉着公公去县医院。
“我看还是算了吧？现在不咋疼了，花哪冤枉钱干啥？”
“哪怎么行呢？有病咱就得看。钱你不用操心。咱家比以前好多了。看病能花几个钱！”
许是人老了的关系吧，公公又哭了！
作者简介
真名，王彩维，笔名惜缘，陕西省散文协会会员，陕西省柳青文学研究会会员，西安市作家协会会员，长安作家协会会员，长安诗词协会会员，中国诗人作家网会员，网络文学爱好者，中华诗经阁美编部长。作品发表在网站、微刊、头条号等。写作观：以笔抒情，以文字结友，用笔描绘生活之点滴，崇尚真、善、美。出版《惜缘文集》、诗集《仰望云》《惜缘文集》已出版，《人生三部曲》将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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