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拄杖

        文/浩然

一弯月亮落在门槛上 

枣木裂痕里渗出

松脂的琥珀光 

我数着铜钉攀援而上 

年轮在潮湿的掌心 

生长成藤蔓缠绕的坐标

青苔沿着杖身游走时 

外婆正用体温熨平每处褶皱

拐杖叩击地面的节奏 

总比暮色先一步浸透田埂

蒲公英飘散的瞬间

她弯腰捡起我遗落的纽扣

二月的冻土在杖尖下松动

蚯蚓穿过倒伏的稻茬

刻出蜿蜒的秘道

我们经过的每个深坑

都蓄满雨水与蝉蜕

拐杖点过的泥泞处

萤火虫正搬运着磷火的碎银

后来苔藓爬上青铜镜框

她仍握紧枣木的弧度

像握住某种向下的根系

直到杖身陷入床板

在最后的月光里

弯成一座潮湿的拱桥

此刻我抚摸掌纹里的沟壑

听见枯枝在泥土深处发芽

所有被拄杖丈量过的清晨 

正在脊椎里重新结晶

而风掠过空荡荡的麦田时

总有什么在轻轻叩击

比心跳更接近大地的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