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叶贤林
繁朵争春弥竟开,青黄红白几难猜。
欲知锦绣阿谁织,不是陶公信手栽。
点评:
这首题为《农家园地乱放花》的七言绝句,通过巧妙的艺术构思展现了农家花圃的自然野趣。全诗以"繁朵争春"的喧闹起笔,转承设问之笔,终以否定用典收结,层层推进间将田园意趣与文人雅趣形成微妙对话,值得细细品鉴。
首句"繁朵争春弥竟开"以"争"字为诗眼,瞬间激活画面:各色花枝挣脱樊篱竞相舒展,密密匝匝挤满目之所及。诗人摒弃"姹紫嫣红"等传统套语,独创"弥竟"这一矛盾修辞——"弥"显充盈,"竟"见争抢,既写春光满溢的视觉冲击,又暗含无序生长的自然野性,与题中"乱放"遥相呼应。
次句"青黄红白几难猜"承前铺陈色彩,但并非简单罗列色谱。"几难猜"三字别具匠心:看似眼花缭乱的色块堆叠,细观却自成章法,恍若抽象画派的即兴点染。这种无序中的有序,恰是自然造化超越人工规划的神来之笔。诗人故意模糊色阶边界,以视觉的混沌暗合老庄"大巧若拙"的哲学意境。
后两句笔锋陡转,由实入虚。"欲知锦绣阿谁织"化用天孙织锦典故,将自然景观升华为艺术杰作。正当读者期待揭开创作者面纱时,结句"不是陶公信手栽"却以双重否定完成诗意腾跃:既否定人工雕琢(陶渊明代表文人雅趣),更暗赞造化天工。这种"否定之否定"的手法,与王维"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的禅意异曲同工,在破除执念中抵达更高层次的美学境界。
全诗最妙处在用典的颠覆性解读。陶渊明《归去来兮辞》"三径就荒,松菊犹存"本为高士隐居象征,此处却成为被超越的对象。诗人通过否定"陶公信手栽",实则讴歌超越文人雅趣的天然意趣,这种对田园诗传统的突破与重构,使作品获得独特的审美价值。正如司空图《诗品》所言"妙造自然,伊谁与裁",此诗正是以反雅驯的姿态抵达了更高的自然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