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乡歌海乐翻天
文/罗世识
一
铜鼓把山谷敲成回响的陶瓮,
三月三的彩调在抛绣球——
左江右江都是颤动的琴弦,
漫山遍野对歌的嘴唇,
比红棉更灼热。
长发的黑瀑布甩动银饰叮当,
踩中碎月亮的节奏。
山歌的翅膀驮着星辰,
坠进米酒坛里发酵,
醉倒整片南疆。
笑纹里游着会唱歌的鱼,
把传说种在田埂上。
当月光来收割旋律,
每一穗都是,
会发光的壮语。
二
铜鼓把群山敲成波浪,
歌圩的火焰舔舐星光。
银镯在腕间酿制甜酒,
绣球抛起时,月亮开始偏航。
蝴蝶停在芦笙的第七个孔,
偷走半拍欢愉的颤音。
姑娘的百褶裙摆,
卷起整个南盘江的春汛。
对歌的篝火越烧越蓝,
把星群烫出稠密的洞。
而所有未出口的誓言,
都化作糖霜,凝在歌尾的颤动。
当晨雾浸透木棉的喉咙,
昨夜歌声在露珠里返潮。
被山风吻过的调子,
正往彩调的韵脚里,悄悄藏刀。
三
铜鼓把太阳敲成碎金箔时,
我们开始用山歌砌墙。
每块亮晶晶的韵脚,
都住着会跳舞的凤凰。
快把糯米酒斟进月光里,
让整条右江开始微醺。
歌圩的彩绸一抖,
十万座青山就踮起脚尖旋转。
当坡芽歌书突然飞起来,
所有沉默的稻穗都变成音符。
我们接住空中掉落的壮话,
轻轻,就捏出会唱歌的陶俑。
四
铜鼓把山谷敲成共鸣箱,
木叶在唇齿间长出翅膀,
三月三的太阳被对歌烫伤,
跌进糯米酒里慢慢膨胀。
银项圈跳着环舞叮当响,
绣球抛出的弧线正发烫,
山歌在壮锦上晒得金黄,
被坡芽歌书轻轻一晃——
所有音符都学会了游水,
壮话的韵脚在浪里翻身,
歌圩散场时踩歪的月亮,
醉倒在竹楼晒台打盹。
五
铜鼓把山谷敲成回响的贝壳,
我们站在纹样的漩涡中央,
歌声的银鱼,跃出,
又潜入更深的水域。
祖母的织布机纺着星群,
那些未完成的歌谣,
被风卷起,成为,
山坡上滚动的黑浆果。
而篝火突然咬破夜的脐带,
所有寂静的种子,
在喉间炸裂成,
带蜜的流星雨。
六
我们站在晒红的辣椒地里对歌。
歌声像野蜂的刺,甜而痒,
扎进三月三的糯米酒中。
银项圈在颈窝荡漾,
绣球抛起时,整个天空开始旋转。
坡芽歌书里的符号发了芽,
长成会跳舞的凤尾竹。
笑纹里游着红水河的鱼,
古老情话在电子琴上爆出嫩芽。
当芦笙踩响抖音的节奏,
连梯田都开始晃动腰肢。
月光给对歌台刷上铝粉,
我们变成会走路的铜鼓,
把星群震落成满地枇杷。
七
铜鼓把山坡敲成波浪时,
我们正把米酒传给云朵。
一个高音悬在抛绣球的弧线上,
整个三月都随着对歌沸腾。
快把山歌叠成八角寨的梯田!
让每道褶皱都蓄满银饰的闪光。
当月亮爬上晒布架,
所有声音突然学会弯曲——
被芦笙吹散的调子,
在壮锦里找到新的韵脚。
八
铜鼓把太阳敲成碎金时,
我们开始用歌砌墙。
每块声音的砖都长着翅膀,
在三月三的风里,
撞出蜂蜜色的回响。
快把对歌的彩幡插满山坡,
让山泉学会七百种转调。
当月光开始腌制夜晚,
所有未出口的告白,
都在绣球里,
发酵成会走路的韵脚。
笑纹在银饰上荡秋千,
踩中哪个音符,
哪片梯田就突然,
甜了起来。
九
铜鼓在坡会上醒了,
把回声交给三月三的云。
我们开始对歌,
用比甘蔗更甜的嗓音。
山歌的韵脚在发烫,
踩过矮矮的梯田埂。
快把糯米酒斟满,
醉倒的夕阳红着脸。
后来整个寨子都晃起来,
银饰叮当碰着星星。
后来我们忘了,
谁才是歌圩真正的主人。
只有那支没对完的调子,
还在竹竿舞的间隙里,
轻轻,
轻轻颤动。
作者简介: 罗世识 广西百色人,壮族,汉语言文学专业本科毕业。参战退伍军人,立功受过嘉奖。百色市作家协会会员,政协委员,在《右江日报》深圳杂志《伶仃洋》《广西教育》等地市级以上报刊发表文学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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