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图：国家民政部、省、市民政领导。

          ▲  上图 : 潼南民政局全体员工。

《雪域军魂》作品集锦

我为闇公烈士拾遗骸

作者‖张显华（重庆）

组稿‖夏宏霖（格桑花）

       1986年秋，我从医药公司调到民政局工作。刚去不久，领导就安排我做了一件事情，此事后来同事们夸我，说我这件事做得很光荣，很有意义，我自己也感到很自豪。

      ▲   本文作者在杨闇公烈士陵园。

       记得那天下午，局领导叫我到他办公室去，说有重要工作要给我安排，我赶快放下手里的事到隔壁局长办公室去。

       一进门，发现副局长唐大悦也在。罗局长热情地叫我俩坐下，对我说：“小张，明天你带上相机与唐局长一道去趟双江，准备为杨闇公烈士迁坟，具体事宜在现场你听唐局长安排”。

       离开罗局长办公室，我问唐局长，局里有没有好一点的相机，我的相机是国产的，质量不怎么好，这么重要的资料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就对不住先烈了。

       唐局长肯定地说：“局里没有，你得赶快想想办法哟！”

       我正为难时，突然想起前几天台办主任曾问过我关于日本理光相机使用的一些情况，我想去试试。

        我赶快到台办找到高主任，说明来意，他二话没说，将新购的相机借给了我。

       第二天上班时，我与唐局长专程到原安葬闇公烈士的坟地，双江镇黄家沟枣子湾。

       刚到达，我俩大吃一惊，此时的墓地已经打开，墓周围的垒石横七竖八的堆在泥土上。

       我俩赶紧来到坟前，只见一块大木板也斜放在棺木上，仔细一看，是棺木盖。盖子较薄，不像我们常见的那种棺材有翘角，这块盖子没有。

       整个棺木几方的棺面上都绘有许多精美的图案，花花绿绿的，应该是蓝天白云。

       我想下去把棺材盖子顺一下，看看棺材里面的情况。唐局长马上对我说：“小张，莫管棺木的事，先将棺材里面的东西看一下，有没有遗骸或遗物”。

        我忙把挂在脖子上的相机取下来，叫唐局长给我拿着，自己慢慢地用手把着棺材边缘，将棺材盖全部推开，见偌大一个棺材里，只有少量的一些遗物。我问唐局长怎么办？唐局长说：

        “我去找个塑料口袋给你戴在手上，将遗骸遗物全部取出来”。

       荒山野岭的，哪里有什么口袋？我忙告诉唐局长，用不着，用不着，当过兵的人，啥都不怕。

       于是，我弯下腰，把衣袖捲起，将棺材里的几样遗骸，遗物捡起，放在兜里，并仔细检查了好几遍，确认没有任何东西了。唐局长才拉着我的右手，将我一把拉出墓坑来。

       在一个较平坦干燥的地面，我取出遗骸和遗物来。见有巴掌大的一块头骨，上面还有许多的毛发，颜色微微泛红，且有光泽。我仔细看了看，认不清是什么地方的骨头，而唐局长见后却肯定地说：“是后脑勺骨头”。

        我拿起那块遗骨再次看了看，并无意间的瞟了一眼唐局长的后脑作对比，也肯定了唐局长的判断。

       另外的两小块遗骨实在是看不出是什么地方的骨头了，唐局长告诉我不用知道是哪里的骨头，只要是闇公烈士的就好。

       于是，我在裤兜里摸出几张纸巾铺在地上，任凭理光新相机在我手中咔嚓咔嚓，将闇公的遗骸，遗物全部照了个遍。

       说是将闇公烈士遗物照了个遍，但说实话，其实根本就没几样东西。全部遗骸、遗物只有一块巴掌大的头骨，两块二指般大的小骨，两块翠绿色的小玉佩。这就是我们闇公烈士生前的全部家当。

       我带着百思不解的疑问对唐局长说：“我以前也见过许多家族为了某种原因而迁坟，里面的遗物不用说了，但凡打开棺木后都能看到死者较为完整的遗骸，什么头骨呀，手骨，腿骨等，尽管有的长眠地下很多年，也不至于只有这几点遗骸的呀？这简直像个衣冠冢”。

       唐局长沉思了片刻说：“小张呀，你还不知道杨闇公烈士，他在我党众多的死难烈士中，闇公烈士的牺牲，是表现得最英勇，最顽强，同时又是死得最惨状的烈士之一，你如有空可了解了解闇公烈士生前的光辉事迹”。

       办理好领导交给的光荣任务，我与唐局长又到即将完工落成的杨闇公烈士陵园去了解到一些情况，便回局里了。

       那几天，不知怎么回事，我脑海里老是浮现闇公烈士在我眼前的画面，同时又想起唐局长的话：闇公烈士死得英勇，也死得很悲惨的话语来。

       一天下班时，偶遇县武装部政工科李科长，他是武装部专门负责我们特聘通讯员的联系人。

       我问他有没有相关杨闇公烈士的生平资料，他说：“我们武装部为了重庆三•三一，纪念杨闇公烈士牺牲六十周年，正准备为受聘通讯员，每人发一本《忆杨闇公同志》一书”。并让我可马上到他办公室去拿。

       那天晚上，我避开家人，拿出《忆杨闇公同志》一书来，一口气将刘伯承，吴玉章，杨尚昆，任白戈，张秀熟，程子建，肖华清及妻子赵宗楷等著名人物写的纪念文章看完。

       看完这本书，我作为一个军人出身的人，早已泪水涟涟，难以控制自己对敌人的憎恨和对闇公烈士“人生如马掌铁，磨灭方休”之精神油然而起敬意。同时，也基本上对闇公烈士短暂的一生有了一定的了解。

       杨闇公，1898年3月10日生于潼南县双江镇，他是中国共产主义运动的先驱者，中国共产党四川省委的第一任书记，是中共四川地区党组织的创建人和优秀领导人之一。

     他于1913年考入南京军官教导团学习，1917年赴日本留学，1920年秋回国，1922年在成都加入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1924年1月12日，与吴玉章等在成都成立中国青年共产党，1924年秋任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重庆地方执行委员会组织部长，1925年3月加入中国共产党，1925年10月中共四川地方委员会成立，被选为书记，1926年2月任中共重庆地委军委书记，1926年11月中共四川地方执行委员会军事委员会成立，他任书记，十二月上旬与朱德，刘伯承，陈毅领导泸顺起义。1927年“3.31惨案”后动身去武汉向中央汇报工作时不幸被捕。

       敌人对他威逼利诱，严刑拷打，但闇公同志始终威武不屈，痛骂敌人卑鄙无耻。

       敌人十分害怕，割下他的舌头不准他喊，他嘴不能言就用鼻子狠狠地呵斥他们，对敌人怒火满腔，横眉怒视；刽子手们吓得胆战心惊，他们无计可施，竟残忍地挖去他的双眼，砍断他的双手；最后又朝闇公身上连开三枪，杨闇公英勇就义。

       表现了一个共产党人临危不惧，大义凛然的崇高革命气节，闇公烈士牺牲时年仅二十九岁。

       苍天肃穆，关山含悲。闇公的父亲杨淮清得知那晴天霹雳般的消息后，不顾军阀的恫吓，带着家人匆匆赶往佛图关，苦苦寻觅一天，在民工的帮助下，终于在悬崖下的麦地里，找到儿子杨闇公残缺不全的遗体。

        闇公的父亲强忍悲痛，含着眼泪，默默的和大家一起，把闇公的遗体沐浴装殓。棺木先暂时殡放在重庆江北一个旧庙内。抗日战争期间，日本飞机轰炸，伤及旧庙的一角，为避免炸毁棺木，在闇公牺牲十多年后，才将闇公灵柩经嘉陵江水运回潼南双江镇，秘密安葬。

       天有不测风云，就是这样一位顶天立地的革命先烈，在他去世四十年后，竟被林彪“四人帮”一伙”诬陷为“叛徒”，破坏了他的坟，砸了他的碑。

       杀害他的是残暴的地方军阀，毁他坟的是四人帮及其同伙。

       我终于明白了，闇公烈士虽然一生短暂，但他践行自己所说的：“我是旧社会的叛徒，是新社会的催生者”。还说：“人生如马掌铁，磨灭方休”！

       一九八七年三月三十一日，我参加了潼南县组织的为纪念重庆三，三一惨案六十周年纪念演出。

       台下前排所坐的都是中央，省，市领导。

我看见了杨尚昆同志，白冰同志，廖汉生同志及何其宗，杨汝岱，肖秧同志等。

        当我们演到《丰碑》最后一乐章时，尚昆同志听得很专注，表情很凝重；一个男中音在管弦乐中，宽广，缓起，深情的唱到：

        “我问琵琶山，我问嘉陵江。

         我找寻那个熟悉的身影，那个亲切的声音。

        琵琶弹出一曲哀婉，嘉陵呤出一腔悲愤。

       杨闇公浮图关上洒热血，杨闇公二十九岁献青春，

       啊！

       雄关悲，雄关呤，一座雄关泪淋淋。

       雄关怒，雄关鸣，一座雄关滚雷霆。

      你的眼睛是黎明的星辰，

      你的眼睛是照亮山城的明灯。

       你的声音是驱赶严冬的雷鸣，

       一座鹅岭是你巍巍的身影。

       流水是你热血奔腾，

       丰碑是那高耸的浮图关。

       日月星辰是你不朽的生命。

       故乡的山，故乡的水，山山水水都是情。    

      怀念你啊，杨闇公，你的生命永存，尖子脚下狂飙落，一曲高歌颂忠魂”。

       演出刚一结束，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我看了看此时台下的尚昆同志，见他非常激动，并带领一大帮领导到舞台上来，向我们致谢，并深情地说道：“谢谢乡亲们了！”    

       多少年过去了，闇公烈士坚定的革命信念和牺牲精神一直鼓励着我，不管我在人生的道路上遇到何种困难及挫折，我都以闇公烈士的“人生如马掌铁，磨灭方休”，激励自己，鼓午自己，战胜一切困难。

        在老家工作时，每年的清明节我都照常去悼念闇公烈士，后来到广汉创办了公司，我还组织带领公司的员工专程来潼南杨闇公陵园，让他们也接受传承杨闇公烈士的“革命信仰”及“人生如马掌铁磨灭方休”之精神。

       现在闇公烈士可以在自己的家乡真正安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