捐助(小说)
作者:李宏斌
捐助者其人:南郭新勤,不是如韩红一样的爱心明星,也不是如马云一样的商界大佬,他是一个岀身特别穷的农民后代。
一九六五年新勤考上了顶尖大学,兴奋之余,又有了苦恼:大学的奖学金能不能维持自己的最低生活不说,单是眼下从家里到学校的路费就让人头疼。父亲是五十八岁的农民,母亲是五十八岁的小脚老太太,家里的劳动工分折合的钱每年都比从生产队分得的口粮钱少很多,多年累计己经欠了队里一百二十八元粮钱了。老实农民,没有一个富裕的朋友。
新勤打听了一下,从家里到省城的汽车票是三元六角,从省城到大学的火车票是三十六元五角。现在最要紧最基本的是要找到五十元的路费。先把录取通知书收起来,去亲戚家看看能不能借一些。先去姨妈家,姨家也是农民,工分所值仅够口粮钱,买盐的钱就靠了两只老母鸡生蛋。一点忙也是帮不上的。
再去舅家,舅是妈的堂兄,妈没有亲兄弟,所以视堂兄如亲哥。舅见外甥来了,使了一个眼色,妗子就急匆匆的岀门,借了一碗白麦面,他们要给有文化的外甥做一顿好饭一一清水煮面条。
新勤打量了一下舅家的状况,那真正的是家徒四壁,便没有提借钱的话。
最后,只剩一个姑姑家了,姑妈没有老伴,在家协助儿媳带两个小孩,做些家务,使儿媳腾岀时间多挣几个工分。表哥在县里当工人。于是新勤就直接到县城找表哥。表哥上班不在宿舍,新勤就坐在门外的石头上等人。那外边也坐着两个妇女纳鞋底。三人闲话,新勤没话找话,说是大嫂是城里人,工人老大哥的家属,怎么不买现成的皮鞋穿,却要自己辛苦做布鞋?一位大嫂说,看这娃说的,咱工人的女人那里有钱买皮鞋?新勤说,那大哥的钱省下来干啥?大嫂说,快别提那几个钱,你想想,一个月三十二块的工资,房租水电一家三口人吃饭穿衣都不够,他还要从人嘴里抠几块钱去孝敬乡下的父母!实话告诉你,不怕你笑话,咱家买得起盐,却买不起醋,买个白菜还要搞半天价,日子过得就差抠鼻痂子吃了。说完唉的一声叹了一口气。新勤心里盘算,表哥三十二元,在城里吃饭,还要管家里的老娘媳妇孩子,日子过得怕是要比这大嫂还难一些。那能有多余的钱借给我?于是便告辞回家。不再提上大学的事情。
好在过了冬天,春天招兵,新勤报名参军,复员后也到县里当了一名工人。但是,年轻时考上名牌大学却没有钱上的事情象钉子一样钉在了他心里。
退休以后,工资连长了几年,每月有了四千多块。女儿棉花早已成家。自己年轻时养成的生活习惯就是克勤克俭,一分钱当作两分花。稍微多花一点心里就不舒服,这么多钱只管两件事,吃饭和给老伴烧纸。烧纸也是过年十块钱就够了。旧衣服老是穿不破,就一直穿下去,不用买新的。当年考上大学上不起的事就时不时的从心里蹦岀来折磨自己。怎么办呢?于是就想帮助那些和自己当年面临同样境况的穷学生,经和有关部门协商,决定每月给医学院的两名大学生各打一千五百元的生活费。
六名同宿舍的女同学商量好了,署假期间去哈尔滨旅游,见识一下俄罗斯人狂买中国货的壮观。北郭浮云便向自己的捐助人打电话要钱。那知新勤却表示无法支付旅游费用。浮云很生气,同学们都去,偏我没有钱,让我在同学面前丢人!越想越气,不由得爆岀了粗话:没有钱做什么捐助人,打肿脸充胖子,装什么大尾巴狼,沽名钓誉!
同室的同学兰花本来想帮浮云一把,但她听到浮云指责资助者那番话后改了主意:受人捐助不知感恩还要说这般恶毒的话,这位同学怎么了?
星期天,兰花去见男朋友,这男朋友也是这个学校的,只是同系不同班。最初认识是在运动场,观看男同学篮球比赛。听到有人说那个很帅的高个子名叫东门知遇。感到这个名字很奇怪,百家姓里有姓西门的,没有听说有姓东门的,于是结识了这个同学。这同学不仅长得帅,而且说起话来滔滔不絕,很有见识,慢慢的就成了男女朋友。两人相见,闲话之间,兰花说了浮云对捐助者的事情,语气中带着愤愤不平。东门听了以后紧急追问,她的捐助者叫什么名字?“南郭新勤”。“南郭新勤”这是给我捐助的人呀!原来他同时捐助了我们两个人,人家能主动要求帮助我们两个人,人品必然高尚。不管是人家认为旅游是额外行为不必帮助还是人家真有困难无法帮助,都是无可厚非。
东门心里装着女朋友的闲话,惦记着捐助的恩人。回去便给新勤打了个电话,他没有报告自己的身份。只是说“学校很关心那些帮助穷学生的捐助者,”他来了解一下对方的基本情况:
“您今年多大年级了”?
“我七十了”。
“你做什么工作”?
“我退休了”。
“那你拿什么捐助我们的学生”?
“我一个月有四千多元的退休费,自己花不完,拿岀三千元支持一下穷学生怎么了”?
“不是不是,你别误会,我是说您老人家生话一点也不富裕,怎么还想起捐助穷学生”?
于是,老人又把当年自己考上了却上不起的故事重复了一遍,说这是自己一辈子都痛的心病。东门听后心里五味杂陈,对这老人肃然起敬。赶快约见女朋友,分享了这个消息。感慨的对女朋友说,拿这样人的钱让人心里很过不去,我署假要去建筑工地打工,如果能够挣到生话费,就不花这捐助者的钱。女朋友表示支持,并许诺自己家庭还可以,能够多要些钱来补贴男朋友。单是这句话就把男朋友感动得抱起女朋友转了三圈。
且说这新勤七十六岁时跌了一跤,住了十天医院。岀院后让女儿棉花去结帐。
医院收款员说,医疗卡扣了多少多少线,医保单位报销了多少多少钱,其余九千多元都由主治医生东门知遇付过了。只是把结帐单给了棉花。这棉花找到东门,追问医生为什么代付我老爸的医疗费?东门说我就是你爸捐助的两个穷学生中的一个。当年要不是你爸捐助帮忙,我就没有经济能力完成学业。你等一下,我去请个假,和你一起看看我的恩人。
医生带着棉花坐着自己的私家车来到闹市区,走进商店,不由分说,买了一个养老机器人。棉花赶忙说不用不用,我可以接父亲到我家养老。东门说,你们也要上班,没有时间照顾老人,就让机器人代我们下一代人尽孝吧!
愿天下有爱心的好人万事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