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 年的冬天,山西临汾被严寒笼罩。凛冽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割着人的脸,空气中的寒意似乎要将每一丝温暖都驱赶殆尽。清晨,阳光艰难地穿透厚重云层,像稀世珍宝般洒落在大地上,给远处绵延巍峨的太行山披上一层若有若无的淡金纱衣。太行山层峦叠嶂,在微光里朦胧隐现。寒风裹挟着太行的凛冽,席卷临汾这片土地。田野中残留的积雪闪烁着细碎光芒,恰似无数双眼睛在窥探着冬日的秘密。营地周边,高大的白杨树挺立在寒风中,枝干上的积雪簌簌而落,仿佛在低声呢喃,诉说着一个又一个动人的青春故事。
二排营地在距离连部几公里远的一处地方,大伙都称这儿为 “马棚”,据说这儿从前真养过马。南北对门的八间青砖小瓦房静静伫立,西面是活动室与厨房。厨房前,一口水井深邃幽然,仿佛藏着无尽的岁月。厨房后,一大片菜地在寒风中默默蛰伏,等待着春日的唤醒。全排四个班就驻扎在此,在申排长的带领下,战士们积极投身紧张冬训,浑身透着蓬勃朝气,让这片寒冷之地也有了别样生机。
一天上午,申排长安排各班分开训练,四班的战士们听到这消息,心里乐开了花,仿佛一群即将出笼的小鸟。
徐亮,这个来自江苏淮阴的十九岁小伙,五官端正,浓眉大眼,眼神中总是透着灵动与活泼。他对文艺满怀热忱,闲暇时,军营里常常飘荡着他哼唱的旋律,为军旅生活增添了一抹绚丽色彩。此刻,他和战友们一同来到营地东南角的大鱼塘边。
鱼塘的冰面在阳光映照下,犹如一面巨大且光滑的镜子,反射着刺目的光。赵虎生和侯月利这两位北方兵,很快就站在了冰面边缘。赵虎生,这位来自吉林的朝鲜族老兵,系冰刀时动作行云流水,双手在鞋带间灵活穿梭,眼神专注。系好后,他起身活动脚踝,随后如燕子般优雅滑向冰面,动作流畅,尽显老兵的娴熟与沉稳。一边滑行,一边向旁边观看的战友大声传授技巧:“记住,冰刀得系紧咯,这样滑起来才稳,身体重心得跟着滑行方向走……” 侯月利,来自辽宁宽甸,身材魁梧壮实,带着东北汉子特有的豪爽劲儿。他迅速系好冰刀,像一阵风般朝着赵虎生追去,两人在冰面上你追我赶,欢笑声在空旷的冰面上回荡。赵虎生一个漂亮的急转弯,冰屑飞溅,侯月利紧追不舍,大喊道:“老赵,看我今天不超过你!” 赵虎生笑着回应:“来呀,有本事就追上我!”
徐亮看着他们,眼中满是羡慕,心里暗忖:等夏天到了,一定要让他们见识见识南方人游泳的厉害。小广东在一旁,眼睛瞪得像铜铃,满是新奇与兴奋。徐亮走上前,拍拍小广东的肩膀说:“我们虽然不会溜冰,但夏天游泳,准能让他们刮目相看。” 小广东用力点头,两人相视一笑,仿佛已经看到了夏天在水中大显身手的场景。小广东忍不住说道:“亮哥,我在家那边河里游泳可厉害了,到时候肯定让他们惊掉下巴!” 徐亮笑着应和:“那肯定的,南方水多,我家就在洪泽湖边,游泳对我来说就是家常便饭。”
四班的其他战士也围在一旁,为赵虎生和侯月利欢呼助威,加油声此起彼伏。
四班班长林德华,来自四川大凉山深处的农家,身形精悍矫健,身姿笔挺如松,走路带风,小麦色的皮肤散发着健康光泽,那是大山赋予他的印记。他说话带着浓重的四川口音,嗓门大得像洪钟,一开口便能吸引所有人的注意。这时,他见大多数战士无事可做,便琢磨着下一步行动。来自浙江温州的副班长林义绵灵机一动,脸上挂着那招牌式的狡黠笑容,胳膊一挥说道:“班长,全班拉练跑步去南辛店咋样?就当带大伙去长长见识!” 林德华一听,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兴奋,大手在空中猛地一挥,操着四川口音大声说道:“要得!同志们,赶紧准备,咱们朝着南辛店进发!”
徐亮一听,顿时来了精神,他本就是个活泼好动、精力充沛的主儿,跑步对他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走啊,小广东,快点排队!” 徐亮一边喊着,一边拉着小广东站到队伍前列。随着班长一声令下,十二名战士如离弦之箭,朝着南辛店飞奔而去,那气势犹如奔腾的骏马,一往无前。
一路上,道路两旁高大的白杨树整齐排列,像忠诚的卫士为战士们送行。它们粗壮的树干在寒风中屹立不倒,仿佛在向战士们传递着坚韧不拔的力量。徐亮一边跑,一边哼着《人说山西好风光》,脚步轻快得如同小鹿在林间跳跃,那欢快的旋律仿佛为他们的奔跑注入了无限动力,引得前后战友们也不自觉地跟着节奏点头。小广东在旁边,虽然跑得气喘吁吁,但看着徐亮那轻松的模样,也咬着牙坚持,汗水湿透了他的后背。小广东时不时地望向路边的景色,嘴里嘟囔着:“这山西的地儿和广东差别可真大,这树都光秃秃的,看着怪冷清。” 徐亮笑着回应:“是啊,不过也有不一样的味道,这就是北方的冬天。” 这时,他想起战友们常说的山西三大怪:面条像裤带,铁笼铁锅盖,男的裤子女的爱…… 这些奇特的风俗在此时也成了他们奔跑路上的有趣话题。
南辛店,一个充满浓郁山西风格的小镇。青灰色的砖瓦错落有致,古朴的街道蜿蜒曲折,街边小店飘出的各种面食香气,像一只无形的手,勾住了战士们的嗅觉。战士们兴致勃勃,看什么都觉得新奇。徐亮一边跑一边东张西望,嘴里不时发出惊叹,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小广东兴奋得像个孩子,一会儿指着街边热气腾腾的面摊大喊:“这面看着就好吃,广东可没这模样的!” 一会儿又盯着路边色彩斑斓的剪纸摊,眼睛放光,仿佛发现了新大陆。街边几位晒太阳的老乡看到这群奔跑的战士,不禁议论起来。一位大爷裹着厚厚的黑色棉袄,抽了口旱烟,缓缓说道:“解放军同志可真辛苦,大冷天还跑这么远,午饭都顾不上吃了。” 旁边一位大娘连连点头,附和道:“是啊,是啊,这些娃离开家乡,不容易啊。” 几个年轻的姑娘站在一旁,红着脸,小声地说着:“看,那个高个子战士,多帅!跑起来都这么精神。” 听到这些议论,十二名战士的胸膛挺得更直了,脚步也愈发有力,仿佛身上肩负着更重的使命,红五星与红领章映红了他们年轻的脸庞。
然而,赵虎生不经意间看了看手表,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不好,班长,午饭时间快到了!” 林德华一听,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急忙下令:“全班听令,立刻跑步返回‘马棚’!”
五公里的路程,十二名战士咬着牙,像一群不知疲倦的猎豹,一口气往前冲。徐亮虽然身形略显单薄,但此刻他的眼神中透着坚定,紧紧跟着队伍,额头上满是汗珠,顺着脸颊滑落,他却依旧咬着牙坚持,每一步都踏得坚实有力。他在心里不断给自己打气:“不能掉队,一定要坚持住!我代表的可不仅仅是自己。” 侯月利嘴里喘着粗气,脚步却一刻不停,那股子拼劲仿佛要把脚下的路都踏穿。快到 “马棚” 时,战士们远远看到,大门外站着许多士兵,炊事班的两名战士也在其中,申排长站在最前面,他的腰间扎着皮带,一脸严肃。这下,大家心里都 “咯噔” 一下,知道闯祸了。林德华见状,赶忙大声说道:“别紧张,有啥事儿我担着!”
跑到大门前,战士们气喘吁吁地停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排长走上前,看着他们,眉头紧紧皱成了一个 “川” 字,大声说道:“我打电话给连部,派人到处找,去红卫,去汾河边,就是找不到,还以为你们班去爬吕梁山了!你们不是喜欢跑吗?那就接着跑!” 说完,他命令其他人开饭,然后转过头,看着四班十二名战士:“你们,跟我来!”
从 “马棚” 出发,排长带着四班朝着屯大跑去。一路上,寒风呼啸,像一群咆哮的野兽在耳边嘶吼。排长穿着棉皮鞋,脚步却丝毫不慢,每一步都踏得沉稳有力。不一会儿,他的额头就布满了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在寒风中瞬间变得冰冷,但他依旧身姿挺拔,步伐坚定,宛如一座移动的山峰。路边高大的白杨树在寒风中发出 “呜呜” 的声响,像是在为战士们加油呐喊。年轻的战士们虽然身体疲惫不堪,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但内心却涌起一股不服输的劲儿,心想:还跑不过排长吗?徐亮一边跑一边给自己打气:“我可不能掉队,绝对不能!” 小广东一边跑一边在心里默默较劲:“排长,我今儿个就跟你杠上了,看谁先坚持不住!” 林义绵虽然累得直喘气,还不忘给大伙打气:“加油啊,同志们,坚持住!我们是一个集体,谁也不能掉队!” 其他战士们也相互鼓励,你追我赶,没有人掉队,他们的身影在寒风中显得那么坚毅。
到了屯大,又转向西园,接着奔往刘庄。一路上,山西的冬日景色在他们身边飞速掠过,光秃秃的树木、宁静的村庄、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都成了这次拉练的独特背景。而那一排排高大的白杨树,始终像忠实的伙伴陪伴着他们,见证着他们的坚持与成长。当他们终于回到 “马棚” 时,十二名战士虽然累得双腿发软,几乎站不稳,但眼神中却透着一股别样的光彩,那是经历磨练后的坚定与自豪。排长看着他们,脸上虽然依旧严肃,但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他在心里想着:晚上开班会,一定要好好总结这次经历,让战士们真正明白纪律的重要性,这不仅仅是一次惩罚,更是一次成长的契机。
这次拉练,让四班的十二名战士们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了纪律的重要性,也让他们之间的战友情谊更加深厚,如陈酿的美酒,愈发香醇。而在这个寒冷的山西冬日,远处的太行山在阳光的照耀下愈发雄伟壮观,仿佛一位沉默的巨人在守护着这片土地。田野里的积雪虽未消融,但已能看到下面顽强冒出的绿意,那是生命的希望在涌动。平静的汾河在不远处流淌,岸边结着一层薄冰。村庄里偶尔传来几声犬吠,打破了冬日的宁静。营地周边那些高大的白杨树,依旧静静地伫立着,它们像历史的见证者,守护着这片土地,也守护着战士们在这里留下的青春回忆,那些汗水与欢笑,都将成为他们军旅生涯中最宝贵的财富。
白杨树下,那一颗颗红星,闪耀着最璀璨的光芒,照亮了他们前行的道路,也照亮了他们心中对军旅生涯的热爱与执着,成为他们心中永不磨灭的荣耀徽章,激励着他们在未来的日子里,继续为了国家和人民,奉献自己的青春热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