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鸣三省” 漫说古今
——以叙永“鸡鸣三省大桥”等地为例
作者:孙和平
策划:李腾双
制作:春到百草园
在重庆直辖之前的老四川,开江一县位于川之东北。论山脉,属大巴山南麓。现在的开江县,与重庆市临界,按县城所在经度位置,可说是四川最东边的一个县了。如今,重庆开县巫山坎农民摸黑挑一担嫩洋芋赶开江讲治的早市,被当地笑称是“把生意做到外省去了”。其实,开江成为邻省市的边界县,不是坏事而是好事,好就好在有了省际交往,诸多政策、理念的信息差异性、不对称性增大,经济文化交流的互动性、互补性增强,这对双方开阔眼界、廓大胸怀、提升识别能力都大有好处。
对于行政建置与区划划分而形成的三角交界之处,其环境地貌,总是被优雅地说成是“鸡鸣三省”(或曰鸡鸣三县、鸡鸣三乡等)。如此细小一语,充满浓浓的文化韵味,生动而且深刻反映了中国人的诗性情怀和诗意境界。读之,令我等后人敬佩不已。
在秦巴十万大山中,有一个叫作镇龙观的地方,位于平昌与万源、通江三县交界之地。西距县城近100公里,是多个小流域的发源之地,也是公路难以通达之地。因此,山区文明化程度相对滞后,其自然人文更多保留了原始古朴的风貌。按老观念来看,它应是一个被称为“山高皇帝远”、“扳到山高,闹到鬼叫”甚至“鬼都不下蛋”的“蛮荒”之地了吧?
其实不然。自古有“鸡鸣三县(省)”的传统说法。镇龙观就是这一说法的经典例证。从地图上看,它活像一只拉长颈子的雄鸡,正在引吭高唱,报导黎明。从传统的意识上看,像镇龙观这样的三交之地,正如三河交汇一样,往往意味着经济上的开放、交流;文化上的碰撞、融合。而对于闭塞的深山野岭,三交之地更具有积聚和辐射的“市场”功能, 历久不衰的物资集散和人流交通,培植了不知多少的机遇和挑战。因此,人们往往会营造种种标志性景观,以彰显其地域辉煌,弘扬其文化精神。诸如 “三交石”“三交林”“界牌”,以及“一脚踏三县” “三不管”等说法,便是先人和民间留给我们的宝贵文化遗存,而“镇龙观”的雄伟阁楼更是让我们观赏到了这样一种人文风景。
如此经典个例甚多。据2019年7月8日报纸消息,四川叙永县水潦乡岔河村、云南镇雄县坡头镇德隆村和贵州毕节市七星关区三省交界地的赤水河上游支流倒流河,一个极为险要的大峡谷之上,一座“鸡鸣三省大桥”主拱圈成功合龙,很快会建成通车。从四川岸到云南岸车程将从两个半小时缩短为1分钟,步行也就300米,有助于云南的煤、四川的冰脆李、烟草等经济作物更快运输出去,带动沿线多个乡镇的经济社会发展,并促使金鸣三省大峡谷旅游项目落地。有史以来,该地都是一个地理死角。三省交界一带数十万群众,自古出行靠渔船渡河,建桥的梦延续百年,今天终于实现。
大峡谷鸡鸣三省之地,中央红军一渡赤水的行军之地,召开了著名的鸡鸣三省会议,是中国土地革命时期伟大转折中的重要一环,是遵义会议的延续,推动形成毛泽东领导核心地位。
“鸡鸣三省”之说,放在任何一个特定地域,其蕴函都是丰富独特而且深厚的所在。按美国人类学者的描述和概括,这是一种闪烁着远方迷泽的“地方性知识”。而正是这种种“地方性知识”构成了民族的地方的文化根基和自身的文化传统,是中国文化的根本性的源头,它来自人民沸腾的生活里,来自生动的实践中,因此更稳定更深厚,更能反映民族的地方的心理,体现民族血脉,更有广大群众基础。
它是我们民族精神的寄托,是中华文化的载体,是民族文化精神和审美个性的体现,其独特性是其他依附现代工业社会产生的文化所不能取代的。
它的消亡,意味着民族个性、民族特征的消失;
它的兴盛,意味着民族文化和文化精神的传承。
随着现代工业文明进程的加快,社会急剧转型,像叙永岔河村、平昌镇龙观这样原始古朴的自然人文风情,如今已越来越稀少,越来越淡薄。
这是一个严峻现实,摆在了我们面前:与现代文明越来越多的接触,是要失去传统文化根基,造成自身文化的消失吗?不少有识之士已经认识到,要保护我们民族的传统文化,“珍视我们的历史;不是单纯怀旧,而是每一个现代人在面对未来时必须进行的心智操练——因为历史性是现代性乃至人性的必不可少的构成部分”(苏人《为千年历史存照》,《光明日报》2002年3月18日)。
2019年7月8日星期一
孙和平 四川地方文化研究学者,四川开江县人,四川省委党校、四川行政学院退休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