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舟平《说西府话东府》:关中文化的细腻考古与深情书写》
文•曹权利
文化学者,当代知名散文家杨舟平先生的新作《说西府道东府》(刊登在2025年3月11日的《陕西日报》副刊上)一文,读来仿佛置身于连接东府与西府的渭河岸边,聆听老秦人讲述那悠久的历史与鲜活的乡野趣事。文章既承载着厚重的历史掌故,又洋溢着民间传说的生动气息,其写作手法颇具特色,令人回味无穷。
一、结构如西府凤翔老城墙的砖石,层层垒出纵深
杨舟平在文章开篇即以地理坐标勾勒出东西府的轮廓——从函谷关到大散关,从“八百里秦川”到“新月形盆地”,寥寥数语便为关中平原的骨架定下了基调。随后,他如考古学家般深入挖掘:从西周石鼓到汉唐郡县,再到明清时期的行政变迁,甚至连陇海铁路改道导致凤翔“退居二线”这样的冷知识也被纳入文中。尤为巧妙的是,他将行政区划比作“皇帝手中的拼图”,以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三地为例,形象地描绘出它们既如护城河般环绕长安,又似三足鼎立相互牵制的历史格局,使得枯燥的历史叙述顿时鲜活起来。这种层层递进的结构,不仅展现了关中平原的地理演变,更揭示了其背后的历史逻辑,使读者在阅读过程中如攀登城墙,每一步都能发现新的风景。
二、语言如西府臊子面的调料,酸辣够劲
在描写西府方言时,杨舟平特意选取了“nia nia”这一感叹词,形容其发音“如擀面杖敲击案板,清脆中带着古调”,令人不禁联想到宝鸡亲戚拍大腿惊呼的场景。而在对比东府方言时,他将东府人把“我”说成“饿”的现象调侃为“黄河水掺了山西醋,调门都软了三分”。更令人拍案叫绝的是,他以顺口溜“刁蒲城,野渭南”为引子,先让人误以为是地域黑,随后巧妙解释“刁”其实是形容地形如吊起的麻花,这种反转手法比秦腔中的板胡更为引人入胜。这种语言风格,既保留了方言的韵味,又赋予了文章以独特的幽默感,使读者在会心一笑中感受到关中方言的魅力。
三、细节如大老碗里的油泼辣子,红亮鲜活
在对比两地饮食文化时,杨舟平用“咥”字精准地描绘出西府人吃面的场景,仿佛能听到吸溜面条的声音;而在描写东府的时辰包子时,他形容其“皮薄得能照见渭河浪”,将食物提升至艺术品的境界。在建筑差异的描写上,他更是妙笔生花:西府人有钱便盖青砖大瓦房,“房梁雕花要请岐山木匠,窗棂纹路必用凤翔样式”,而东府人则“宁肯住土坯房也要买辆拖拉机突突响”,将两地性格差异具象化得淋漓尽致。这些细节描写,不仅展现了关中地区的风土人情,更揭示了其背后的文化心理,使读者在细微处感受到关中人的生活方式与精神风貌。
四、情怀如陈年西凤酒,绵长醇厚
作为西府凤翔人,杨舟平在书写故乡时始终藏着一股深情:从《诗经》中的周原到青铜器上的铭文,从社火脸谱的油彩到豆花泡馍的热气,笔尖始终带着温度。然而,他对东府的描写也毫不偏颇,称赞潼关肉夹馍“咬一口能听见黄河咆哮”,赞美华阴老腔“吼出了华山松的筋骨”。这种既护犊子又讲公道的态度,宛如关中老汉蹲在田埂上唠嗑——嘴上较着劲,心里却透着亲。这种情怀的表达,不仅展现了作者对故乡的深厚感情,更体现了他对东府的尊重与理解,使读者在字里行间感受到关中人的宽广胸怀与深厚情谊。
五、史料运用如关中平原的擀面杖,既揉得开又收得住
杨舟平在文中巧妙地将《汉书·地理志》与陇海铁路时刻表相结合,形容凤翔府的衰落是“火车轮子碾碎了青铜器的梦”;在提及渭南的“三圣三贤”时,他还不忘补上一句,称杜康酿的是“解不了乡愁的苦酒”。最为惊艳的是,他以“情感共鸣”比喻东西府的关系——虽隔秦岭却共享秦腔基因,正如“西府醋坊的曲子和东府蒸馍的老酵,隔着三百里地还在偷偷传情”。这种史料的运用,不仅展现了关中平原的历史变迁,更揭示了其背后的文化联系,使读者在阅读过程中如翻阅史书,每一页都能发现新的故事。
通读全文,仿佛跟随一位满腹故事的老导游,从石鼓山漫步至潼关渡口,在方言俚语与历史残片中触摸关中的血脉。这种写作手法,既非掉书袋的学术论文,亦非浮光掠影的游记,更像是用司马迁写《货殖列传》的笔法,为一片土地书写家族传记——难怪有人称杨舟平为“拿着法官锤的文化考古队”。
杨舟平的《说西府话东府》不仅是一篇文化散文,更是一部关中平原的微观史。他以细腻的笔触、深厚的学识与真挚的情感,将东西府的历史、文化、风俗娓娓道来,让读者在字里行间感受到这片土地的独特魅力。文章既展现了作者对故乡的深情厚谊,也体现了对东府的尊重与理解,堪称一篇兼具学术性与可读性的佳作。
2025年3月9日至12日于凤翔大正花园
网名田野,一个喜欢用文字和相机记录生活的凤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