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漫过木棉道》
中山陵的第三百零六级石阶上,总落着木棉花。那些殷红的花盏跌碎在青石板上,像散落的朱砂,又似未干的血迹。我总疑心是七十二年前的枪声震落了它们——那年先生躺在北平的琉璃瓦下,而南国的木棉正开得泼天烈地。
珠江口的咸风漫过粤海关钟楼时,铜钟正敲七响。花岗岩基座上的先生铜像微微向西倾斜,他执杖远眺的姿势,凝固了整整一个世纪的目光。铜像的衣褶里栖着几只白鸽,羽翼拂过"天下为公"的铭文,那些金漆斑驳处,依稀渗出檀木匣里《建国方略》的墨香。
最爱在清明雨后谒翠亨村。先生的故居仍养着几尾龙睛鱼,红鳞搅动一池皱了的天空。书房窗棂筛进的阳光里,浮尘上下翻飞,恍惚仍是少年蘸墨疾书的模样。案头镇纸压着的《上李鸿章书》草稿,洇开的墨痕像未愈的伤口——那年他二十六岁,白袍下藏着火种,万言书里裹着惊雷。
香港西医书院的解剖室早改了模样,福尔马林气味却还萦绕在旧砖缝里。玻璃柜中陈列的手术刀闪着冷光,让人想起先生握笔如执柳叶刀的姿态。他剖开昏睡的河山,剜去千年的毒疮,往血肉模糊处种下三民主义的胚芽。窗外的紫荆花年复一年飘落,不知是否还记得那个弃医从政的年轻人。
南洋的橡胶园里,黄昏总来得格外粘稠。先生演讲时的木台子仍在,蛀空的梁柱间垂着蛛网,像悬在时光里的五线谱。当地老人说,当年募捐的铜板叮当落在铁皮箱里,惊飞了满树的相思鸟。而今只有锈蚀的捐款箱蹲在角落,箱底积着厚厚的胶汁,凝成琥珀色的年轮。
武昌起义门前的石板路,还留着辛亥年十月的温度。那夜枪声如炒豆般炸响时,汉阳铁厂的钢水正迸溅如星。如今门楼飞檐上蹲着的石兽,眼窝里积着经年的雨水,倒映出十八星旗翻卷的残影。卖热干面的摊主舀起一勺芝麻酱,浓香漫过的地方,仿佛飘来当年敢死队怀揣的米酒香。
最难忘南京临时总统府的西花园。先生辞去大总统职务那日,亲手栽下的雪松已高过飞檐。树皮皲裂如他临终前的手背,松针却始终朝着北方的姿势生长。树荫里常坐着临摹碑帖的少年,狼毫扫过"革命尚未成功"的拓片,宣纸上的墨字遇水化开,竟像泪痕。
暮色漫过黄埔军校旧址时,长洲岛的涛声愈发清晰。先生铜像的肩头落满木棉絮,像披着未化的雪。晚风掀起他石雕的衣角,露出基座上镌刻的《总理遗嘱》。月光漫过"必须唤起民众"的字样时,珠江上恰有夜航船拉响汽笛,惊起一群闪着磷光的海鸟,扑棱棱飞向对岸的万家灯火。
2025,03,12日
编辑简介
张社强(罡强)笔名:了凡。河南省虞城县信用社职工,文学爱好者。都市头条认证编辑,中国新时代认证诗人,高级文创师。商丘市作协会员。虞闻天下编辑部编缉。中华诗学会会员。第九届半朵中文网签约作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