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 归 何 处》
作者:心如大海
炼 狱
(三)
返校后,开始重新排座位。他主动提出要和章金环一桌。以便缓和一下关系。
初到一起,他们双方都表现得不错。甚至互致了歉意。可时间一长,总是为一些不值一提的小事吵架。虽无大碍,却不免在心头有了阴影。他努力想去适应对方的性格,收效总是不大。由于他之前是文科生,同桌在挖苦他时常说“您是大文学家,谁能跟您比呀?我们不如你,行了呗?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有一天课间,我心血来潮写了首小诗:
"不知为了什么
话是那样的多
该说的说不出
不该说的却总也说不完
该怎么办
自己也不知道
只是一味地说、说、说
说得天灰朦朦
说得地颤巍巍
说得人们皱起了眉
说得痴人忘记了笑
谁能告诉我
究竟是为什么……
其实,这究竟是不是诗,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写完后觉着挺好玩的,就递给了同桌。
她看后立即就有了反应:
“我虽然不会写诗,可我也懂一点儿。你的意思是不是和我说的话都是不该说的?你这人怎么这样儿啊?”
“你太多心了”
“我该沉默。”
我哭笑不得。更没有想到从此会闹得不可开交,一发不可收拾。
此刻,他拿着书小心地问:
“章金环,能给我讲讲这道题吗?”
她把嘴一撇,又从眼镜框外看我:
“你既然问了书记,还问我干嘛?”带着一脸的不高兴,把头扭向正前方。
使得他这个上高中时很少和女生打交道的人,一时间瞠目结舌,不知所云。楞了一会儿,他才发问:
“我怎么了?”
“你自己知道!”冷冰冰的。
他咬了咬牙,没有发作 转身走出了教室。
可刚到宿舍,几个同伴儿就告诉他,刚才小野哭了。为他在同学间有亲有疏而伤心。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儿。无论是从感情或是从体力(通过去十渡旅游,他和高飞的体力被公认是较好的),都应该是他和高飞去最合适。没想到无意中伤了小野的心。
为了挽回说话不当造成的过失,他急火火地跑到操场,找到了正在劝导小野的亚军和高飞,并向小野做了些解释。
随后他又回了教室,章金环已经不在教室了。可他仍然无法看书,心乱如麻。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心中感慨万端。早就听人说“人一上社会,麻烦事多着呢,特别是为人处事,咱们学生差的太多了。”这不,还没上社会,麻烦就来了。”
(四)
社会——这两个神秘莫测的令人畏惧的字眼儿——已经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地来到了自己的面前。
病重的父亲还在医院里,越发使他感到不安。
他俯身在桌上,头枕着叠放起来的双手,想安静一会儿,好使自己激愤的心情稳下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抬起头来。
啊!他吃惊地看到——她正静静地坐在对面,简直不能相信,素来机警的他竟然没有发现:
"刚才那道题,你做出来了吗?”
真像是从天空中传来的声音,声音清晰而柔和,带着亲切和关怀,飘然而至。
他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困惑地向四周看去,教室里仅有的几个人都在埋头学习,显得很空旷,很安静。她的眼睛正静静的看着自己,不错!确实是和自己说话。
他忽然不好意思起来,结结巴巴地说:“没……没”羞愧从他的脸上溢出来,好像原本潜在体内的愚蠢,都被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了,感到无地自容。
她宽容地点点头,略带笑容地说:
“我帮你看看”
“太……太好了!"他依然结结巴巴。
“我也不一定会,试试看吧。"她很谦虚。随后就讲了起来,她讲得很好,条理清楚,稳而不乱。把每一步所应用的公式都列在一旁,语调缓慢而自信。
起初,他还有点拘束,但很快就被她甜丝丝的声音所吸引,听得格外认真。
"刚才是怎么回事呀!"讲完题,她轻声地发问。
于是,他就把如何问题的事学说了一遍。
"以后问题你应该先问同桌。"她关切地告诫他。
他不解地望着她:"这是不是很重要?"
“当然啦,在为人处事时,这是最基本的”,她把握在一起的手臂放在桌面上,撑起下额。
他愤愤地握起了拳头,把送亚军的事告诉了她。随后说:
“都是同学,为什么要弄到这种地步”,话音里带出了伤感“要是还像小时候上学那样该多好……”
她用明亮的眼睛,迅速向他的身后扫了一遍,把一根纤细的手指竖在唇边,眉毛一挑"嘘——,小点声”下巴很优美地向那几个学习的人一点,顺手把一张草稿纸放在自己面前,用笔写下了这样一句话:
幸福的婴儿,摇篮还是你无限的空间,长大了,无限的世界也就变成狭隘。
——席勒
她手指轻轻一拨,纸条就到了他的面前。
他默默地看着。忽然有点兴奋:
“这句话,我好象在哪儿见过……哦对,是《读者文摘》,去年的第十二期。上面还登了张洁的散文《我的四季》……”
她看了看他,垂下眼睑,不说话了。默默地抽回了那张纸条,并站起身来。
他也意识到自己的不专心,暗暗在腿上砸了一拳,赶忙说:
“你有事吗?没事再坐一会儿,我很想和你再聊会儿。”邀请是真诚的,语言也就动人了。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留了下来。
“把纸条给我吧,我想把它记在本儿上。”他请求道。
不“你还没记住了吗?"她似乎很诧异。
“我……"他立即感到了窘迫,不由自主伸手去抓头发,以为对方要考验自己的记忆:
"我再看一眼……好……记住了"立即写了出来,递到她面前“对吗?”
她赞赏地点了点头。
他又想起了刚才那两件不愉快的事,说道:
“现在的人,怎么都变得不可理喻了,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
她想了一下,又低头写了起来。
他默默地在等待中看着她,一头柔顺的短发,随着她写字的手微微飘动,眉头微微皱着,显出思索的样子,脸色白皙透着红润,抿着嘴唇,两个嘴角微微下沉,带着一种坚毅的神情。他很感兴趣地回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和正在进行的谈话。
纸条又拨了过来,上面写着:
你要认识自己,就去看别人的举动,要了解别人,就窥看你自己的心。
——席勒
他忽然对她感激起来,像一个听童话入了迷的天真的孩子,爬在桌子上,斜视着手臂,心里似乎有了一种依靠,开始有点崇拜她了。
“你们女的,要都象你这样该多好!”他由衷地说道。
“什么女的、女的的,多难听啊!”你就不能……”她的声音轻柔又不失威严。
他又不知所措起来“你看……我……”
“没什么,只要你以后稍微注意点儿就行了。"她宽容地笑了笑说。
“哎,真太感谢你了。"顿时觉得她是个极好的人。
“你小点声不行吗?"她再次向他身后瞥了一眼,用笔点着桌上的草稿纸"你就不能……”
“啊哦!对对……”他慌忙拿起笔。
"还有一句,"她匆匆写着"朋友可贵,敌人也有用,朋友指点我能做什么,敌人教我该做哪些。这句也是席勒说的"
天哪!他真奇怪她从哪里找到这么多席勒语录,看来席勒真是个伟人,尽说一些自己急需的话。
“你快做题吧,我该走了。"不等他回答,她轻轻地离去,就象她来的时候一样。
感激之中,他眼前出现了一层神奇而又朦胧的雾。
也就是从这天起,他第一次开始记日记了。
想起这些,他嘘了一口气,闭起眼来,把对过去生活留恋掩藏到内心深处,潮湿的泪水顺着睫毛渗到了眼角,却没有象从前滚落下来。
早知道会有这么多纠结,真不如不来上这个技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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