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 离 黄 鹤 楼
作者:心如大海
上
夜色中,去往武汉的列车,飞驰电掣,光影不时地在车窗闪过,照亮卧铺上的人脸。
看着摆弄手机的王小军,不由得想起往事。
“哎,小军儿,我问你个事”
“你说”他看了我一眼,继续摆弄着手机。
“当年你从老山前线,给我写信,咋知道我地址的?咱俩虽然同届,可没同过班,你怎么会想起给我写信?”我继续问。
“部队当时修整,没事干!写完遗书,就给能想到的人写信,我对你们农大的几个同学都有印象,反正不用花邮费”他放下手机,躺平身体,把双手交叉,垫在脑后。
“我当时看了你的信,心里即担心又敬佩。征兵的时候,我和亚军都考上技校了,从学校跑回来想当兵,可老爸不让去,只好又返回去”我不无遗憾的说着。
“你们那时候要是当了兵,说不定咱们就是战友啦”他转过头睡去。
看着这个去过麻栗坡老山前线的同学,我是有着莫名的好感的。虽然目前在涿州仁和路一家卖电车的修车,但毕竟是活着的英雄。
经过十多年的打拼,我的装修公司风声水起,生活水平有了明显的改善。同学聚会常常抢着买单。
也就是在和同学聚会的时候,我才认识了这个在学校都没什么印象的同学。
个子不高,黑了吧唧的,其貌不扬,放到人堆里就没了。
保定的建宏哥,在包头接了政协办公楼的装修工程,通知我也去。
就在出发前,王小军找到我,说他姐姐在武汉买了房,让我帮着看看,主要是设计和预算。
我说,你把图纸发来,我帮着看看,义不容辞。可他说他姐出往返路费,一定要到现场。
我拗不过,只得答应。
“小军,我可听说,涿州有不少人在武汉,说是交五万多块钱,就等着分钱。咱们是同学,你可千万别骗我,我还等着去包头呢!”
“你多虑了,我哪儿能骗你呐?确实是我姐买了房,在武汉买个房不容易,这方面你内行,请你给看看。”他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
“就是看看,我可说清楚,我不可能带人来干话,这人吃马喂的,给多少钱都不能来。”我说的很清楚。
“是、是,就是帮着设计一个,看看怎么装,大概得花多少钱”他尽力解释着。
“呜——”汽笛长鸣,天蒙蒙亮,火车进站了。
王小军又摆弄起手机来。
“是姐姐吗?我的手机是包月的,用我手机打过去”我把手机递给他。
“不用、不用,你检查一下,别落下东西。”他站起身来。
“咱俩人生地不熟的,姐姐不得接咱们吗?”
“不用,告诉我位置了,咱们打车过去就行”他好像精神起来。 朦胧的黄鹤楼,是个高大的影子,它应该是武汉的象征。
我也兴奋起来:“等办完事,一定到黄鹤楼上转一圈!”
“那还有问题!”他信誓旦旦。
九省通衢,无论从地理位置,还是交通枢纽,让我说这武汉应该是中国的中心。 出租车停在了锦绣长江一号院门口。
“我给吧”我把手机申过去。
“不用,不用,哪能让你出钱?”他推让着。
“嗨,谁给还不一样?”
进入小区,环境很干净。
“你姐买的房,不是这个小区吧?”我问。
“不是,临时在这住。”
没有出现在车站,也没有在楼门口接我们,我想,姐姐正在做早饭吧。
来到2103室,敲门后,屋子里有两个男人,一个有五十多岁(涿州广全油漆店老板),上嘴唇留着胡子,另一个年轻些(丁总),脸刮的很干净。
“辛苦啦!先吃点饭”人倒是热情,是涿州的。
“返程的车票买了吗?”我边吃边问,想着早点回家。
“买了,给你”年长的人来到王小军面前。
“多少钱?哎呦,我没零钱”王小军摸着衣袋。
“我有”我伸手接过票来,递给他二十块钱。
“走吧,房子远不远?”吃完饭,我站起身来。
这时有人敲门,进来的是个戴演镜的女士,坐到沙发上,打开笔记本电脑。
“是这样,咱们先听这位老师给咱们讲一小时课,然后再去”年轻的男人来到我面前。
我立刻感觉到上当了,浑身的汗毛炸起来。
“上课?我在涿州办文艺沙龙的时候,都是我给别人讲课”我转向那个女的“你们还不定在哪儿吶!”
“既然不着急,我要先去黄鹤楼看看去!小军,咱们走!”我伸手就去拉门。可装修公司的经理居然没能打开门锁。
“王小军!走不走!”我提高了嗓音,转脸看向厨房。
屋子里的人呆住了,非常震惊。
“走!”我一把抓住王小军的衣领。
“那我们去看黄鹤楼,有什么事回来再说”王小军尴尬地看着屋子里的人,被我扯到门口。
“把门打开”我狠呆呆的吼道。
“别着急,别着急,那就等你们回来再说”年长的胡子打开了门。
我一步就抢了出去。
中
怎么办?他们会不会有其他同伙?好在是出来了,他们会不会围追堵截?
出租车上,我胡思乱想。看着眼前的这个小个子,很不得一拳打死他。
黄鹤楼的旁边有个公厕。
“你去买票,我上个厕所”我盯着他的眼睛。
王小军看看黄鹤楼,又看看我,无可奈何“好吧”,悻悻转身。
我快速进到厕所,再最里面第二个坑蹲下,把门别上。
我是真的需要上这个厕所,否则,可能想跑都跑不动。
“晓东!晓东!”传来王小军焦急的喊声。
他在一个门一个门的找。我起身系好腰带,想开门给他迎面一击。
“ 不灵灵……不灵灵”他的手机响起来。
“哎,……到了……”他向外走去。
机会难得,我快步跟出厕所。看着他偷偷摸摸的接电话,我脱下外罩,翻卷过来,挎在左臂上,疾速离去。
从此刻起,我的手机不停得响起来。我关了机,赶到火车站。
第一时间,我退掉了两张车票,买了当天晚上的特快。然后,找到一家小旅馆住了下来。
打开手机,未接无数。王小军的短信:
晓东,我姐来了,叫咱们回去呐。
晓东,我知道你生气了,票在你哪呐,你不回来,我怎么走啊?
……
“哼!”我冷哼了一声,幸亏身份证和手机没被控制,否则后果不可想象。
“哎!小袁,你是孝感的,和武汉的公安部门熟吗?”
“什么事儿?你去武汉了?你要干什么?”
“唉!别提了,被我同学骗了”我非常懊恼。
“先别着急!人身安全有没有问题?”他焦急地问。
“没事儿,我跑出来了”
“那就好,我问问,你等我消息”他挂断了电话。
“喂!大哥!我被同学骗到武汉来了,你在武汉有关系吗?”我拨通了表哥的电话。
“你怎么还上这当?武汉那边搞传销什么的有的是,你怎么不小心点?安全没问题吧?那就好!我跟你说,你这情况,你谁也别找了,找也没用。你什么证据都没有,也没受到什么伤害,就算公安部门介入,也怎么不了,再做笔录,搞调查取证什么的,你一时半时就回不来了。你呀,想方设法赶快回来,有什么事下来再说。”表哥很冷静。
我再次拨通了小袁的电话,把表哥的话说了一遍。他说,我给你问了,也是你表哥这意思,那就先回来再说。
“喂,张玉清吗?你猜猜我在哪儿呐?”
“去武汉了吧?你说我介绍你去,你不去,怎么别人一说你就去了,谁介绍你去的?”他说。
“你少废话!告诉你们组织的头儿,别他妈轻举妄动,只要我能平安回去,我就不追究你们的责任,但我不会原谅骗我来的人,我要让他付出代价。如果他们敢轻举妄动,我连你们一锅端了,不信你给我等着”我发狠的说。
中午,我吃了桶泡面,下午睡了一觉。
晚上,我卡着点,等检票快结束的时候,跑进了站台,顺利蹬上了返程的火车。黄鹤楼越来越渺小,越来越模糊……
这天,是2010年10月20日。
下
“亚军,知道王小军家住哪儿吗?”
“我去过一次,好几年了,不知道还在不在哪儿,你找他干?”
“有事!带我去一趟”我心想,看你往哪跑。
“王小军在家吗?”我进了院门就喊。
“谁呀?他出门了,还没回来”一个老者探出头来。
“啊哦,那过几天我再来”我转身就走。
“你是谁呀?等他回来,我给你转告一声”
“不用了,我过几天再来”
亚军告诉我,王小军还有个在市政的哥哥。
连续几天,我每天都去仁和路转一圈,看王小军上班没有。
一天下午,我终于见到了正在修车的王小军。
“王小军!” 我快步走到他面前。
“回来了,回来就好”他居然说的如此轻描淡写。
“啪”地一拳,我狠狠地打在他脸上,然后从袖管里抽出一根四分管。
王小军一个趔趄,怔了一下,撒腿就跑。
“我操你妈的,往哪儿跑?”我拔腿就追。
追了一百多米,他就消失在人群中了。我喘着粗气,想起他上学时踢足球,后来还当过兵。
“大钟,最近忙不忙,要不忙,我有个事你跟我办一下”
“我拉土方呢?走不开,你要是着急,我打电话叫别人跟你去”
晚上,我们几个人在他家不远处蹲守,大约九点多,一个骑赛车的人一晃,他转了小胡同。
“明天再说吧”我们各自回家。
“是晓东吗?我是小军的爱人。常听小军说起你,说你实在、善良,挺仗义的”电话里传来一个女人的粗嗓音。
“这就是他骗我的理由吗?去之前,我跟他说的清清楚楚,我等着去包头呢?去了就要给我上课,得亏我反应快,否则我们这个家就完了”我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不是回来了吗?人你也打了,他脸上肿得跟个小馒头似的,你还想怎么着啊?”
“完不了,这口气我出不了,这件事就不算完”我气咻咻的。
“你们不是同学吗?这事就别没完没了的啦……”
“啊哦!原来你们是同伙啊!你们他妈给我等着”我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晚上,等到十点多,我带的人气不过,闯进去,砸了他们家玻璃。
“谁呀!你们是?”老头儿追出门来。
“不理他,咱们走!”我们撤走。
“晓东,我是张会清,你跟小军是怎么会事?他爸爸是老涿县的副县长,和我们家老爷子不错,让我给你们说和说和,解决了得了”电话里张会清的声音。
“嚯,这点事把你也惊动了?王小军把我骗了!别说他爸爸是副县长,就是天王老子管他妈蛋用?”
“你那意思,我就是那蛋呗?嘿嘿嘿嘿,说正格的,你打算怎么着?闹到什么程度,你就满意了”张会清是个老油条。
“你做的了他们家的主吗?做不了主趁早别掺和”我说。
“我既然来了,你怎么着也得给我点面子。你有什么诉求就说出来,我去跟他们家说,他要不听,我也就管不了了。”张会清说的也恳切。
“好吧,你既然这么说,我也不藏着掖着。我返程的票钱叫他出,这几天我请人找他,钱不能我出,得他出!我本来是准备去包头的,耽误了一个星期了,有你的面子,我也不让他出工程损失,工资他得出。叫他出一万块钱,买了教训,别他们再坑人害人啦”我说出了条件。
“还能不能再少点,我好去说,他说返程的票不是在你那吗?”张会清还想争取。
“少不了,那票我早扔了,换你还敢坐那趟车吗?他不答应,我砸折他狗腿”我语气坚定。
“好吧,你等我电话”挂断了电话。
晚上,我刚吃完饭,张会清的电话就打进来:
“晓东,明天上午十一点,桃园街西口,烤鸭店见,咱们不见不散”张会清也不说废话。
第二天中午,老王副县长带着他在市政工作的大儿子,来到烤鸭店。
按照老头的要求,我详细讲述了前后经过。
“别叫他再坑害人了,这伤天害理呀!如果我真的被控制在武汉,这辈子不就完了吗?您说是不是?”必竟面对的是老者,我也缓和下来。
“是是,这是我们没教育好。话说回来,他一说,你怎么就信了呢?”王小军的哥哥插话。
“同学,老山回来的军人,这还不够吗?”我白了他一眼。
每每再想到黄鹤楼,脑海里总是模糊朦胧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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