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放“龙子”
作者:张铭玉
1928年3月上旬,中共湘西北特委领导人周逸群(湖北省赤壁市人、黄埔军校二期)、贺龙等10余人,根据中共中央的指示,由鄂西石首地区到达湘西北桑植县洪家关。听说贺龙回来了,家乡父老欢呼雀跃。有“马上将军、马下诗人”称谓的贺锦斋喜不自禁,赋诗“大地乌云掩太阳,一朝消散又重光。忽闻各处人喧闹,胡子果然转故乡。”湘西特委决定正式成立工农革命军,贺龙任军长,贺锦斋任师长,下辖两个团,分别由贺桂如、李云卿任团长。工农革命军的组建,为桑植武装起义做好了组织准备。4月2日,起义爆发。为建立红军第4军和创建湘鄂边苏区奠定了基础。
1930年2月5日,按照鄂西特委的指示,鄂西中央独立师(师长段德昌)两个纵队于监利汪家桥会师改编成中国工农红军第六军。孙德清任军长,周逸群任政治委员,段德昌任副军长,许光达任参谋长。改编后红六军下辖三个纵队、七个支队。
7月,红六军和红二军在湖北公安会师,合编为红军第二军团。旷继勋任红六军军长,柳克明任政治委员,刘仁载任参谋长。下辖两个师、一个警卫团。王一鸣任第十六师师长,王鹤任政治委员;段德昌任第十七师师长,许光达任政治委员;秦桂林任警卫团团长,吴协中任政治委员。
7月,根据中共湖南省委的指示。贺龙领导的起义部队改编为工农革命军第4军。军长贺龙,党代表恽代英(未到职)。...
1930年,红六军建立,壮大了革命力量。4月中旬,鄂西苏维埃五县政府成立,开启了洪湖革命根据地的崭新阶段。随着红六军和红四军的胜利会师,红二军团成立,洪湖革命根据地得到巩固和发展。
1930年10月上旬,湘鄂西特委正式成立,12月,湘鄂西第二次工农兵贫民代表大会召开和苏维埃政府的建立,标志着以洪湖为中心的湘鄂西革命根据地正式形成。
1931年1月,王明在中共六届四中全会上取得中共中央的实际领导权。在3月派夏曦到洪湖根据地,成立湘鄂西中央分局,推行王明的“左”倾冒险主义,给洪湖革命根据地的健康发展带来了一定影响。
段德昌,曾在1925年7月进入黄埔军校第四期,后转入中央政治讲习班学习。北伐期间,他参加围攻武昌的战役,升任了第三十五军第一师政治部主任兼《北伐周报》的主编。1927年,段德昌在贺龙军长的国民革命军二十军三师任二团党代表,参加“八一”南昌起义。1928年春节前夕,段德昌成功地组织和领导了公安县年关暴动,点燃了荆江两岸的革命火炬,组织农民武装,开展游击战争。同年5月,他率领游击队渡江东下,初创了洪湖根据地的基础。后来,段德昌与周逸群、贺龙一道,成为湘鄂西革命根据地的主要创始人。在游击战争中段德昌与周逸群一道,首创“敌来我飞、敌去我归、敌多则跑、敌少则搞”的游击战术。1931年1至5月,国民党先后调集五个旅的兵力,向洪湖苏区发动两次大规模的“围剿”,苏区大部分地区被敌占领。段德昌回洪湖后即率领新六军和赤色警卫总队,采取“只打虚,不打实;不胜不打,要打必胜”的战术,灵活机动地与敌周旋,胜利粉碎了敌人的“围剿”,恢复了洪湖苏区,新六军也发展到2000余人。
3月以后,以王明为首的中共中央派夏曦主持湘鄂西工作,新六军改编为红三军第九师,段德昌任师长。周逸群牺牲后,段德昌成为洪湖苏区的主要领导人。
1932年6月9日,蒋介石在庐山召开湘、鄂、豫、皖、赣五省“剿匪”会议,准备在全国范围内对苏区发动新的“围剿”,先“围剿”鄂豫皖、湘鄂西根据地,然后移兵“围剿”中央根据地。湘鄂西革命根据地的红三军在王明“左”倾教条主义错误指导下,虽英勇反击,但终未打破敌人“围剿”,于10月退出洪湖地区,向湘鄂川黔实行战略转移。
7月中旬,国民党豫鄂皖三省“剿匪”总司令部所属的国民党左路军共12个师;另有4个旅:新三旅和独三十四、独三十七、独三十八旅。开始对湘鄂西苏区和红三军进行第四次“围剿”。武汉绥靖主任何成濬兼左路军司令官,第十军军长徐源泉为副司令官。国民党军以7个师又1个旅编为六个纵队,向汉水以北红军进攻,尔后再转进至南岸作战;以5个师又3个旅担任游击、堵截、佯攻、牵制等任务。这时,红三军正遵照中共临时中央“湘鄂西红三军除以一部兵力巩固洪湖根据地外,主力应积极在汉水以北发展,配合红四(方面)军消灭徐源泉、萧之楚主力”的命令,以主力再次进至汉水以北,围攻京山城。
7月15日,国民党左路军向京山地区的红军实施合击,红三军被迫转移至荆门东南及潜江地区。8月上旬,何成濬、徐源泉开始实施以摧毁洪湖苏区中心区为目的的第二期作战,集中主力向洪湖苏区围攻。这时湘鄂西中央分局主要领导人夏曦等由冒险进攻转为消极防御,拒绝红三军首长转移外线机动作战、在运动战中歼灭敌人的正确意见,决定兵分两路: 一路由夏曦率领在苏区内构筑碉堡,分兵把口,用阵地战阻挡敌军的进攻;另一路由军长贺龙、政委关向应率领,再去汉水以北打击敌人。
8月24日,据守阵地的红军第七师反击进攻府场等地敌第三纵队失利。31日,依托阵地进行防御的红军,经一日激战,损失1个多团,师、团主要领导干部伤亡很大,被迫撤出战斗。至9月3日,洪湖苏区除福寺、太平桥等周围仅四五十里的地区外,其余全部被敌占领。红军仅伤员就有2000多人落入敌手,隐藏在湖区的数千支枪和一些迫击炮也被敌人搜去。医院、兵工厂全被烧毁。进入汉水以北的红军,在敌军围攻追击下,只好时合时散、忽东忽西地与敌周旋。
至10月初,洪湖地区全部丧失,湘鄂边、襄枣宜、鄂西北等苏区也相继被敌占领,整个湘鄂西苏区全部丧失,第四次反“围剿”斗争终于失败。
1932年秋,由于“左”倾冒险主义的错误指导,未能挫败国民党军第四次“围剿”,第3军被迫离开洪湖苏区。段德昌率领红9师担负阻击、断后等艰巨任务,经豫西南、陕南、川鄂边,转战3500余公里,于12月下旬到达湘鄂边。
在“肃反”中,段德昌遭夏曦诬陷被捕,在囚禁的时候,他将明朝名臣、民族英雄于谦的《石灰吟》“千锤万炼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身碎骨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抄下,贴在了自己被关押的地方,以此来表达自己为国尽忠,不怕牺牲的意愿和坚守高洁情操的决心。1933年5月1日傍晚,在湖北巴东县金果坪江家村,段德昌被五花大绑带到邓家湾庙包两棵松树前准备行刑。主持行刑的夏曦问道:“段德昌,你临死前还有什么要求?”段德昌面不改色道:“有三个要求,一是杀我用刀,节约一颗子弹好打敌人;二是让我吃碗红烧肉,不做饿死鬼; 三是我死后把我埋在金果坪乡,我离不开那里的人民。”对段德昌最后的要求,夏曦并不打算实现,他用眼色示意执行枪杀任务的小战士准备行刑,但这名小战士怎么也不忍心杀害心中最崇敬的师长,手抖个不停。一旁手上沾满红军鲜血的政务科长江器,一把夺过小战士手中的枪,扣动了扳机。段德昌被害时年仅29岁。
1932年5月22日,国民党军事委员会委任蒋介石为豫、鄂、皖三省“剿匪”总司令、李济深为副总司令(不久李济深辞职)。豫、鄂、皖三省“剿匪”总司令部设在汉口。
1931年湖北大水,汉口市内水深没过腰。沔阳更是灾情严重。直到1932年5月,湖北省政府才委派范一侠任沔阳县县长。但是,因为受灾过于严重,多日来,范一侠在武汉竟聘不到一个人愿意给他当秘书。张难先知道后,主动表示给他当秘书。范一侠不敢相信,刚从浙江省政府主席退下来的封疆大员能屈居县长秘书,一笑了之。没有想到,25日张难先自带行李催范一侠去上任。26日,张难先就和范一侠动身,坐船溯汉水而上,一路上只见灾区荒凉不堪。灾后沔阳城几乎无立锥之地,只得到仙桃镇一个破庙建县政府。
正忙于协助县长范一侠动员农民恢复生产,忽然接到蒋介石来信,找他回武汉有事。
杨永泰,一九二八年投靠蒋介石后,献上“削藩策”,深受蒋介石信任,在蒋桂战争中,蒋介石采用了杨永泰的谋略,一举打败桂系;在蒋介石准备第四次“围剿”革命根据地时,随同参与戎机,提出一个“三分军事,七分政治”的计谋,这一计谋的核心是争取民心,蒋介石称许“仅凭军事力量根绝共党武力,是颇为困难的”;在思想上,杨永泰建议发起一个新生活运动,为蒋介石采纳,他认为春秋管子治齐,提出“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因此“剿匪”要“攻心为上,易俗为归”。杨永泰的上述计谋,在第四次、第五次“围剿”中加以实施,给红军和根据地造成极大困难。在重大问题上,他的建议的被采用,使他深受蒋介石的赏识,一时权倾朝野。
在“三分军事,七分政治”,“攻心为上,易俗为归”中,其核心之一是争取民心。老百姓最为痛恨者,莫过于贪官污吏,若能在惩治贪官污吏上,有一、二作为,让老百姓能看到,无疑会有较大反响。但若不是选一不贪不污之人,是万难办好此事的;只有任一位疾恶如仇者,才能不辱君命,于是张难先成为理想人选。将张难先从沔阳召来汉口。要成立一个“党政委员会”,对豫、鄂、皖三省各级党政机关、人员有监察、纠举大权。由张难先主持。他以为只要张难先与出此计谋的杨永泰秘书长好好合作,是不难有所反响的。
张难先听蒋介石说明将赋予他的职权后表示,“监察”本是监察院的职责,这件事交监察院就可以,没有必要再搞一个“党政委员会”。蒋介石不是要在全国搞惩治贪官污吏,只是在豫、鄂、皖三省搞惩治贪官污吏,以此获取民心,为此,蒋介石坚持要成立一个“党政委员会”,由张难先主持。
蒋介石为实行杨永泰的计谋,坚持原意。张难先三思以为,虽然“监察”本是监察院的职责,不过在政治还未上轨道的时候,监察院很有些鞭长莫及的感觉,作为一种临时补救方法,成立党政委员会,并在其下设监察处,还有其相当意义。既然如此,张难先为了以后做事方便,不与监察院产生碰撞、不将自己的权责外溢,建议将“党政委员会”置于豫、鄂、皖三省“剿匪”总司令部之下,以总司令部名义开展工作。得到蒋介石同意。
张难先历来痛恨贪官污吏,在其权力所及的地方,打击贪官污吏是毫不迟疑,蒋中正让他主持党政委员会,对豫、鄂、皖三省各级党政机关、人员有监察、纠举大权,自然是要认真负责,以图为桑梓父兄做一二件事。因此在就职以后,很想在监察方面有所成效,体现出他负责整饬风纪。一开始即访查贪污,进而检举之。
鸦片吗啡,流毒匪轻。有交通部长王伯群偕同他的亲戚、贵州省政府秘书长双清的妻,夹带大宗烟土吗啡,由重庆乘轮船东下南京。经过汉口时,有人密告。张难先亲率警员上船检查,搜出烟土数十斤。人赃俱获,上报蒋中正请求严办。双清本人还在四川,是他的妻子押运毒物东来,蒋中正批令:拘押他的妻子;并发电四川,令刘湘扣留双清,立即押解到总部;毒物则予以没收。王伯群到总部拜会秘书长杨永泰。双清的妻子就被送到汉口一家旅馆住了一、两个月,然后就恢复自由,烟土也不知下落。
而杨永泰自恃是“三分军事,七分政治”的设计者,党政委员会的所作所为要服从“三分军事,七分政治”,“攻心为上,易俗为归”的需要。对于张难先经手的案子,处理的轻重缓急,杨永泰自恃最有取舍之权。他要报答蒋介石的知遇之恩。
张难先打击团长级别以下的贪官、贩卖毒品的人员,甚至枪毙,杨永泰还能不过问;但是,对于王伯群偕同他的亲戚、贵州省政府秘书长双清的妻,夹带大宗烟土吗啡一案,杨永泰极力保护。此案的处理惊动了徐源泉。
1931年,徐源泉任国民党十军军长后,威加故里,他打算成立一个“仓汉轮船局”。后来轮船局共辖有轮船十一艘,即“仓汉”、“仓兴”、“武湖”、“永安”、“兴运”、“正源”及中南银行五艘。1932年,徐源泉控制了沙市、宜昌至汉口的长江两岸,亦即控制了川、黔、滇的鸦片由长江运往汉、沪的必由之路。
徐源泉认为,张难先断了他的一大财路,心中不满。
张难先、杨永泰两人做事的不同出发点,必然引发矛盾,难以合作。
夏季,对湘鄂西苏区和红三军进行第四次“围剿”的,武汉绥靖主任何成濬兼左路军司令官,第十军军长徐源泉为副司令官。
一天,第十军军长徐源泉来武汉报告,捕获贺龙的家眷,其中有贺龙的儿子,并已经将他们押解到武汉,目前关押在汉阳,移交“国民党鄂豫皖三省‘剿匪’总司令部”法办。这就是武汉一些报刊报道、轰动一时的所谓“龙子”案。徐源泉也一时成为风头人物。
蒋介石十分看好这个战果,将贺龙的家眷捕到,就掀起新闻界兴趣,待审理到违法罪证,再予以严惩,可以鼓励将士‘剿匪’士气;可以打击红军士气。至于主办的人,张难先在办理肃贪、禁毒大案中的表现,是公正不阿、成绩斐然。把这案交监察处、张难先办理这个“龙子”案,必定达到预期目的。
张难先知道国民革命军有夸大战功的习惯,更怕有人草菅人命,接到蒋介石的交代后,立即过汉水到汉阳,去前清的旧镇台署监狱亲自审问。
徐源泉报告的捕获贺龙家眷,有妻儿亲属十二人。其中还有女孩、男孩。报告说,龙子八岁。
张难先到监狱,让人把先前的审问档案拿来,仔细翻阅。档案记录的是,徐源泉部队把一个村里人围起来,没有抓到红军,就要村民把红军家眷举报出来。经过一阵威逼利诱,有人举报贺龙家眷,妻儿亲属共十二人。徐源泉部下见这十二个人就是“乡巴佬”,怎么看都不像贺龙这个军长的家眷。在审问中知道,前不久,军长贺龙到过这个村,直接到他们家,嘘寒问暖,有人看见,临走时,在门口,军长贺龙对那母子三人特别亲热,还留下几块银元。遂坐实他们就是贺龙的家眷,妇女身边依偎着的女孩、男孩是贺龙的子女无疑。
张难先让人将其余九人分别带来,一个一个询问,乡下人见张难先一口沔阳人口音,那时,洪湖大部分还没有从沔阳划分出去,(1951年5月,政务院决定将沔阳县东荆河以南区域,以及监利县东部、嘉鱼县长江北部、汉阳县西南部的毗邻区域划出来,新建立洪湖县。)是同乡,询问中态度和爱,慢慢的就不紧张,对张难先的询问就有问有答。出乎张难先预料的是,几个男人都不姓贺、有的人说是姓段,和那两个孩子的关系,是他们的伯、叔、婶、姨。问过后,九人都分别在口供上签字画押。张难先十分疑惑,徐源泉怎么会搞错呢?必需从那母子三人中寻找答案。
经审问,女人名叫肖知娣,早在1924年孙中山先生主张“联俄联共扶助农工”时,就参加游行集会,成为爱国学生运动的积极分子。听到这里,张难先回想这一年,正是自己投身孙中山先生国共合作,爱国、救国之时。听她述说,她的男人是黄埔四期,张难先想,我们张家有三个人曾在黄埔,其中侄子也是黄埔四期;那时自己还在梧州,有些关心黄埔四期的;1927年2月,她男人随军北伐到武昌,两人结为志同道合的革命伴侣。她受组织安排,到宜昌参与组建了宜昌妇女协会。“四一二”以后。1927年12月下旬,鄂西特委在宜昌学院街小学秘密召开“鄂西地区党团员积极分子代表会”,除她夫妻二人、还有近百人参加了这次大会。
依据肖知娣的供述,联想到是贺龙去看望他们,才被村民指认是贺龙亲属,他们又都不姓贺,有几个姓段。贺龙能去看望他们,肖知娣的男人一定和贺龙的关系不一般,多半是红军里的有名人物。仔细分析,这些人中,只有段德昌姓段。他们应该是段德昌的家眷!她说,一直依偎其身边的女孩叫段传珍;男孩叫段传新。我们真的不是贺龙的妻子儿女,不姓贺,姓段。看向两个孩子,若他们真是段德昌的孩子,一旦坐实,就有可能被害。一个怜悯之心隐隐产生。审问后,录供画押。
如实向蒋介石报告,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们。怎么处置这事?
张难先带着审讯的录供画押文书及“龙子”,向蒋介石报告说:“徐军长所说的龙子,是一个八岁儿童。其余的兄、婶、侄辈都是乡下人,他们无一人姓贺,大都是姓段。”蒋说:“徐军长办事极端负责,他说是贺龙的家眷,不会随便的。”张难先说:“如此重要的案子,我万万不敢随便,尤其不敢随声附和,以欺瞒总司令。这里有一干犯人的口供,都是他们画了押的,请总司令审察。我还把徐源泉军长所说的贺龙儿子带来,现在门外,请总司令亲自询问。”蒋介石接过口供看了一会,一言未发,沉思一下后点了一下头。徐源泉原是张宗昌的旧部,1928年整编部队时,有传闻徐源泉部不稳,蒋介石也很怀疑,有撤换的想法,是何成浚保下来的。张难先见蒋介石未说什么,就请他提问那小孩,蒋说:“不问了,你把他带回党政委员会去,交人看管,以后再说。”为防止“龙子”被人暗害,死无对证,张难先把“龙子”段传新安置在党政委员会里,在他自己的办公室支一张帆布床给他睡,办公室门外,安排两名贴身人员看守。第二天张难先到办公室见“龙子”哭,问他哭什么,他对张难先说:“他们两个打我。”问为什么打他,两人把张难先请到一边低声说:“他高声唱共产党的歌。”张难先一听,吓了一跳,立即带段传新过江到武昌,安排在自己家中,嘱襄勤夫人照管,买点好东西给他吃,但不许他出门。过了两天,蒋介石打电话把张难先找去询问办案情况,张难先说:“这两天,我把徐源泉军长所说“龙子”带回我家,嘱咐老妻好好照看。她们一老一小,有吃有喝,东拉西扯,“龙子”高兴,对老妻没有了警惕,又不受他的家人影响。我总想,这样环境下,若以前审讯中有什么不实,小孩会露出马脚。但我找不出他是贺龙儿子的根据,我可负完全之责任。”蒋介石说:“那——你看该如何处理?”张难先想到肖知娣,也是追随孙中山先生国共合作的,心生保一下的想法,也没有点破他们是段德昌的妻、子。就说:“杀之何益?!解回原籍,交地方官约束他们就可以了。”蒋介石没有再问什么,沉思一会点头说:“好,你就这么办。”张难先怕徐源泉得到消息,事情发生变化,急忙囬办公室办理公文,亲自送给蒋介石审阅,蒋介石在报告上批“照办”,并用印。张难先得到蒋介石的亲手批示,急忙到汉阳监狱提出段德昌的妻儿亲属十二人,自己资助他们生活费一百元,并派人押解去原抓获地,交县政府收押。
杨永泰已经不喜欢张难先在这里了,还想湖北人自相倾轧,坐收渔人之利。他得知张难先否定“龙子”说法后,对徐源泉说:“军长俘获贺龙家属,立的功可谓伟大,不想被张难先说成捏报邀功,全都放回原籍。”徐源泉心中恼恨张难先。
不久,又为一桩涉及高官贪腐案子,杨永泰告状到蒋介石那里,蒋介石知道他们两人很难合作下去,就把张难先叫去,派他到外地“办一个大案”。张难先厌倦这种处处被杨永泰制肘的处境,向蒋介石提出辞职,蒋介石同意后,回武昌家中。
红军长征到达陕北,贺龙同志很关心段传新他们的安危,设法将段传新接到延安。段传新他们一直不忘张难先的援救之恩。母亲肖知娣曾经告诉他,在他们已经准备被害时,是一位叫张难先的人救了他们一家。他对蒋介石证明他们不是贺龙妻儿、隐瞒了他们是段德昌妻儿的事。那时,不论是贺龙妻儿、还是段德昌妻儿,都是共产党重要人物的妻儿,必是难逃危运。1950年在四川工作的他,由报上见到张难先当选为中央人民政府委员,任中南军政委员会副主席。这次到北京开会,就计划,利用开会后回川的机会,弯道去武汉看望张难先。在汉口赫德路张难先家中,段传新见到襄勤夫人,连声喊“老妈”(沔阳当地,孙子称祖母是“老妈”)。三人共同回忆当年故事。这才确定,他虽然不是贺龙儿子,却果然是段德昌的妻儿亲属。他们被押解回去后,县长立即升堂审问,审毕收监。县长及当地乡绅都认为,既然在武汉没有把他们怎样,现在送回来,也就没什么大事,关了半年,取保释放。张难先个人送的一百元,出狱后用它请了几桌客,以酬谢保他们出狱的乡绅,余钱用完后,生活没有来源,他就给一家地主放牛,流浪中,贺龙派人找到他们。现在是刚组建不久的西南空军司令部航空处的一名团级干部。他坚持要认张难先为祖父。张难先说:“你是烈士之后,又是共产党员,我们是同志,何必那样呢。”

1952年10月3日,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向段德昌的亲属颁发了第一号“革命牺牲军人家属光荣纪念证”,“主席”二字下面的签名是毛泽东亲笔写的。
作者说明:由于时间久远,本文介绍的段传新一家被捕、获救的时候,还没有我。但是,解放后段传新从北京回四川时,专门绕道汉口拜访祖父母时,是我、妹妹在旁边听他们说笑的;后来我的姑妈、叔叔等人知道后,从武昌来汉口一同畅谈往事。段传新在汉口住了几天才离开回四川。1955年祖父到北京工作后,断了书信来往。
【作者简介】
张铭玉,湖北仙桃籍人,张难先先生嫡孙,1939年生,1961年毕业于哈尔滨工业大学,曾任辽宁省沈阳市政协委员,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辽宁省热泵暖通空调协会专家,出版有《张难先先生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