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留痕
文／常明慧
清静的乡村小院，一幢时尚的农家小楼，在夕阳的余晖里，更加温𧅥庄重，见证了乡村的变迁和社会的兴衰历程以及人情冷暖。
我坐在二楼的阳台上，抬头远眺，晴朗天空下的千山，低首腑视，静观院子里桃树，粉红的花瓣落在了青青的草坪上，杏树上的花蕊，正在露出小小的绿杏头。西边花园里，腊梅即将凋谢，紫色的玉兰花，还有殷红的碧桃，在歹阳映照下，更加迷人。
眼看着眼前的风景．我陷入了深深地回忆之中。
去年8月15日，是我年届六十退休的日子。按农村的风俗习惯，我们那一代人的生日是按农历说的，不过，现在的居民身份证上的年龄，却是普遍认为是公历时日。
不论怎样算，秋天到了，我名正言顺的就该退休了。因为经历变换了几个单位，刚入职只是个公社机线通讯员，后又去县工会工作七、八年，之后又去了乡政府，再后来又到国有企业和民营企业。
光阴荏苒如流水，岁月如梭悠然老。我已届退休的时候了，总是担心退休手续不会顺当。结果，按照规定程序，顺顺当当地通过了几个审办部门的严格核准，妥善办理了退休手续。
走出市民中心，目睹着城墙遗址公园的一草一木，漫步在秋雨绵绵的西区，宽阔的道路上，车辆急驶而过，溅起点点水花，晴天里热闹的场面因下雨，已经寂静了许多，道路两旁行人稀少，匆勿穿梭在人行道上，或因公务活动，或沐雨散心，或为生活奔波……这一切是哪样的和谐自然。秋雨很难影响人们的出行和生活。
由于事情办得顺遂，我的心情自然就好，也祈盼别人的生活能够如心所愿。
一
1975年的元旦刚刚过去，15日，我们满怀不舍的心情，离开了凤中校园，告别了朝夕相处的同学，步入了新的人生旅程，无可置疑的回到故乡农村，开启了新的征途。
50年前的农村，计划经济体制是我国经济的基本制度。农村集体劳动是我国的主要生产方式。毫无例外，参加集体生产劳动，与乡亲们一起面朝黄土背朝天，整修耕地，春播夏收，秋管冬干，一年四季都在田间劳作，就成了当时人们的主要任务。
让人记忆深刻的是，回乡的第二个春天，我同乡亲们一起，前往居家百里之遥的老爷岭，参加植树造林和兴修盘山公路的建设，一干就是两个月，人生第一次偿到了劳动的艰辛和快乐。
当进入劳动现场时，心神为之一震，眼前一片凄凉，峰峦叠嶂，山高谷深，山脉逶迤起伏，荊棘载途丛生，道路蜿蜒狭窄，杂草和树木刚刚发芽，尽管时至春天，荒凉的老爷岭让人心生畏惧。
我们居住在土丕墙搭建的房子里，屋顶是用蒿草棚的，吃的是大锅饭，生活极其贫乏简单。说是植树造林，但大多数人都是在修建半山腰的沙石公路。
岭高鸟望怯，峰陡人难越。就是这样一种环境，为了方便人们的出行，当时决定要修一条穿越老爷岭的公路，把沿山的村舍贯通起来。这条公路一头与凤林公路两亭寺相连，一头曲曲弯弯经过枣子河，再到张家店，伸向县城方向。
近两个月的劳动，一条帆布裤子，左腿上磨破了几道痕迹，这是我初入社会，一生最难忘的日子。
白天和大家一起手拿铁锨抛洒沙石，铺垫路面，晚上，由于高强度的劳动，躺在简易的土丕房间，在闲聊中坦然入睡。这样的生活尽管单调，但却感到非常充实和开心。
中途只有一次，因回家取生活用品，步行沿着陡峭的山路回过家。经过801厂区时，宽敞盛大的的厂房空荡荡地，一眼望不到头，真让人难以置信，这个在国家三线建设中的项目，不知为何成了半拉子工程，实在可惜。
穿过枣子河801厂区，就到了山下的张家店村，高音喇叭播放着四·五运动的新闻，方才知道在清明节时，发生了一场天安门事件。回到县城后，感到时过不到两月，春天的气息扑面而来，人们的生活依然如此复杂多变。
我依然回到农村，参加生产队集体劳动，同社员们一起排成一字形的长队，打田地上的土块，又称打胡基，拉着架子车运送土肥，……为秋播整地。日复一日，忙碌辛苦的在田间劳作。
时间一恍，就到了夏季开学的季节，正好当时教育实行公办教师轮流参加集体劳动，我有幸被选为其中之一，当上了大队办的七年制学校的民办教师，开始了一名教师的职业生涯。
进入学校，同其他老师一起，在一个大教室里集体办公。我被分配带六年级语文，还有地理和体育课，和师生一起，度过了一学期难忘的时光。
让人难以忘怀的是地理课，自己原来没有系统学习过，要教学生，就必须自己先认真学习。为此，每上一节课前，我要看很多遍，备好讲课内容和资料，熟悉知识点，形象生动地再现祖国地大物博、山河壮美、四季分明、气象万千的风景和丰富多彩的环境，增加学生对地理知识的掌握和认识，吸引学生对祖国山河的热爱，激发、教育学生对祖国的热爱。
教学时光，让人感到非常自豪和欣慰，既要向学生答凝解惑，又逼着自己不断读书学习，深刻认识社会。当我给学生讲授《捕蛇者说》古文时，被唐宋八大家之一柳宗元的才情所震撼，他那犀利的笔锋，淋漓尽致地揭露了封建社会“赋敛之毒有甚是蛇”的现实生活，讽刺了封建统治阶级的横征暴敛和苛政。作者通过描写捕蛇者的悲惨生活，揭开苛政对百姓残酷压迫的面纱，让学生了解封建社会的残酷性，从而树立起自己正确的人生价值和理想，教育学生只有学习好，才能真正改善人民的生活环境，达到国富民安的目标。在教学的过程中，也提高了自己的思想境界和知识层次。
就在我立志成为一名人民教师，刻苦钻研业务和教学技能，努力提高教学能力，为党的教育事业潜心探索之时，随着学期寒假的结束，我却走上了新的工作岗位，开始了人民公社“八大员”的历程。
二
那是一个飘着雪花的清晨，吃过早饭，我推着“飞鸽牌”加重自行车，带着简单的行李，前往居家六、七里地的田家庄公社报到，开始了新的人生历程。
当走进公社大院，几幢土木结构的平房，座落有序，每个人的办公和住宿为一体，上自领导，下到干事和员工毫不例外，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五年以后，由于公社向东迁移，办公条件才有了明显的改善，最明显的是有了一个宽敞明亮的会议室。
在计划经济时代，开始的报酬是记30个工日，每月补助6元钱生活费，我身为公社广播放大站机线员，但主要承担的是通讯宣传工作。
从一个回乡青年到从事一学期的民办教师，幸运地又走上人民公社工作，这在当时，已经是很不错的选择了，人们甚是羡慕。
两年后，随着体制的变化，取消了工分制，按照付业工的待遇，每月发给40.56元的工资，在同龄人中算是比较幸运的了，一直到1985年秋。
这一时期，从开始学习刻蜡板到采写通讯稿再到草写公文，从骑着自行车下乡了解情况到发送文件、通知有关事项，深入田间地头，“三秋”、“三夏”现场，兴修水利和农田基建土地，采访调查，撰写新闻报道，推广典型经验，生活艰苦但却充实。最大的感受，就是从机关干部到农村农民都很辛苦，为完成计划奔波劳累，为吃饱穿暖而日夜操劳。
每年的冬春时节的农田基建和植树造林，是当时农村的主要风景。每到冬天，各大队和生产队都要选择一处田块，集中劳力，平整土地，每个公社要有农田基建战场，公社干部包村驻队，亲自参加组织和劳动，每个工地红旗飘飘，架子车穿梭其间，人们汗流夹背，战天斗地，争当先进，热火朝天的场景真的很震撼。
当时公社的平整土地战场，选在了寺头村的三小队，公社书记亲自带领，驻在一家农户，抽调几名干部，和大队领导一起成立农田基建指挥部，定人、定任务、定量、定标准，一个冬季平整土地百亩，使旱田变成了水浇田，为农业生产创造了良好的条件，造福子孙后代。
大办乡镇企业，改善农民收入结构和生活质量，是一项具有重要意义的任务。我所在的公社积极响应号召，先后办起了花炮厂、奶粉厂、草制品工艺厂等十多家企业，为解决农民就业和增收起到了十分积极的作用。花炮产品远销西北地区，每年春节组织大型花炮燃放晚会，吸引附近群众前来观看，极大地丰富了人们的文化生活，曾多次前往西安等地组织花火表演，收到了良好的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奶粉厂生产的X X牌奶粉，获得了国家农牧渔业部金奖，这在当时已经很了不起了。
自己作为一名公社的通讯员，有幸参加了宝鸡市广播电台的通讯写作学习班，45天的系统学习和采访实践，极大地提高了自己的业务能力。积极参与了各项大的活动，又一次去了老爷岭采访春季植树造林活动，驻在植树造林和农田基建工地所在地，与群众同吃同住同劳动，采编新闻稿件，宣传先进典型和实践活动，深切感受到了当时火热的社会生活场景。
时过境迁，每每想起当时的情景，深感荣幸和自豪。
也还清晰地记得，由于物资供应短缺，每到年关，不论是谁，都在为能买上一点猪肉和紧俏的年货而发愁。好多商品不仅凭票购买，还要限量，比较便宜一点的猪头肉，更是平民百姓可望不可及的，更让人啼笑皆非的是，食品站的猪头上，竟然贴着X X书记、X X主任的纸条……名烟名酒更是难求一份。过年时，全家人能吃上一碗臊子面就很幸福了。
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后，在思想大解放的洪流中，一场又一场争论、学习讨论，无休止地进行着，在这场激烈的思想碰撞中，人们的思想观念发生了深刻的变化，尽管有些人，思想上不理解，行动上有抵制，但形势所迫，不得不参与其中，顺应时代潮流，进行一系列农村改革和探索工作。
面对计划经济形成的思维障碍，“一大二公”的思想模式根深缔固，农民种什么，怎么种，政府都要管。每年的“三干会”集中学习，落实计划，动辄召开全公社群众大会，大批资本主义，大干社会主义，对姓“社”还是姓“资”，是公有制还是私有化，从干部到农民都在争论，把政治挂帅，思想领先看得高于一切，甚至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宁让肥沃的土地休闲轮作，也不能私自营生。甚至认为，包产到户就是复辟倒退，相当一部分人认为，大才是社会主义，公有制才是实现共产主义的必由之路。
时局正处于历史的转折时期，新旧体制转换，社会变革和人文环境多变，学习和思考就显得尤为重要，在争论中，人们的思想观念发生了深刻的转变。
顺应时代潮流，人民公社的体制改革首当其冲，从方案起草到组织实施，有幸见证了存在多年的革命委员会，是如何变为乡人民政府，从开始的不理解、不适应，到后来的接受融入，看到的不仅是名称的变化，农村工作的重点也在潜移默化中逐渐显现出新的特点。如何适应新的形势，是对每个人的考验和挑战。
紧接着，安徽的小岗村联产承包责任制，还有四川等地的分田到户试点的风，逐步吹向全国各地，实行了二十多年的农村集体经济制度，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何去何从，在上级明令指导下，经过反复研究，我所在的乡政府在大势面前，不得不选择了一个自然条件较差的劝读村，作为联产承包责任制的试点村，由书记带队，组织干事和我参加，驻村开展宣传教育和试点工作。
七月的田野，遍地流火，一派苍茫，地处半山区的劝读村，人们眼看着半山坡的景象，感慨万千，刚刚收割完的麦田空荡荡的，山坡下比较平坦的土地，人们已经完成了播种，沟畔塄坎边的杂草在自由的生长。
各个小队的饲养室异常热闹，社员大会白天开，晚上继续开，土地承包经营权是按劳分，还是按人头分，还是按人、劳划定比例分配，讨论非常激烈，各抒己见，争论不休。更有甚者，拉牛散社，有的人心有余悸，依然心存凝虑。
最终在大趋势之下，经过月余时间的努力，在广泛征求意见，听取了农民的意见，尊重农民自己的意愿，将集体的大中型农机具、耕牛、骡马以及其它资料折价全部分给农民个人。对全大队四个生产小队的土地，组织人员逐块丈量，划等定级，造册登记，土地按总面积的百分之三到五，留少作机动地外，剩余3640亩土地，根据距离远近和土地质量等级，一律按人头分给967人，由农户承包耕种。
月余时间，我们住在农家，由生产队长安排，轮流吃着派饭，一天三顿饭，每人缴给农户一元钱、一斤粮票。让人感动的是，在物资匮乏的年代，所到之家，尽量做好一点饭，招待我们，朴素的干群关系和谐融洽．每每想起这段日子，倍觉温暖和感动。
春去秋来，地里种什么，怎么种，农民自己当家作主。来年收获时，得到的结果比其它未实行包产到户的队好得很多，从实践中让人看到了包产到户的益处。随之，按人头包产到户的土地承包经营范围扩大到全乡，极大地解放了生产力，调动了农民的劳动积极性，农民种什么作物，农活怎么干，全由农民自己决定，再不用干部强迫命令，作无谓的指挥，很快解决了温饱问题。农村面貌随之发生了深刻的变化，农民在农闲时，可以发挥自己的特长，搞多种经营，改善自己的生活状况，看到了广阔的前景。
毫无疑问，第二年在全乡实行了按人头包产到户的经营制度。我家也分得了12.5亩承包耕地，由于首次自种自耕自管自收，次年竞然收获了5800多斤的小麦，除了交了公购粮外，彻底解决了全家人的口粮问题。同时，以每斤小麦一元钱的价格，出售了少部分余粮，这在当时是非常难得的好事。至此以后，四十多年来，从来没有因为吃不饱饭而感到焦虑。
包产到户的全面实行，作为最基层的一级乡政府，不在作无意义地工作，把工作重点放在总结推广好的经营作务经验上，提供科学种植和技术指导服务，在农民自愿的基础上，引导推广先进典型和创新经验。
新增务村，原来基础较差，与邻村相比，群众的生活条件和精神面貌不尽人意。在退伍军人寸溪担任村书记和能人的带动下，率先种植果树、辣子等经济作物，收入很快增长，在短短几年时间里，就改变了自己的生活环境。政府及时调查研究，总结推广他们的经验，带动周围村民大力发展多种经营，经过多年的努力逐步步入了小康社会行列。
乡村工作的实践，让我认识到，中国的农民是最善良，最朴实，最勤劳，最辛苦的人。他们的家国情怀也最真。对他们来说，在“白猫黑猫捉住老鼠就是好猫”的无奈选择中，逐渐认识到，姓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怎样的生产关系有利于解放生产力，什么样的生产方式，才能够改善自己的生活品质，增强人们的获得感、幸福感，使自己有尊严地生活着，这才是真正的理想社会。
勿容置疑，作为治国理政，选择适合自己的道路至关重要。只有把人民的利益放在第一位，为人民创造安居乐业的社会，少论形式，多看效果，这种制度和道路才是正确的选择。
三
这一时期，从1975年到1985年，社会环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革。作为人生的起步阶段，选择就更加艰难和不易，如何选择适合自己的人生道路，户籍性质、家庭出身是主要考量的因素，婚姻、参军、招工、入学都得先看前提条件，然后才能看到机会和希望。
作为终生大事的婚姻，是每个年轻人的人生必选题。我刚高中毕业，就在父母之命 媒妁之言下，订了一门亲事，一幌四、五年，按照乡俗就可以谈婚论嫁了。但此时的我，工作刚刚起步，又逢高考制度恢复，一心扑在工作和准备考试中，婚事一托再托，对方误认为是我的心变了。
面对两个选择，我决然选择了一边工作一边复习参加高考，只能托延婚姻，女方更加急燥不安，在春节期间登门逼婚，无耐之下，只好解除婚约，各自东西，选择自己的人生轨迹。
正值青春年华，我把心思放在了学习和工作中，机会不期而至，1980年11月，陕西省在公社“八大员”中招考农经干部，我有幸参加招考，并以182．7分的总成绩获得全县第一，但通知单上却写着未录取。经过咨询，据说，我不在招考范围之内，省上主管部门的回复说，让我参加招考是个工作失误。
我深感悲愤，难道都是从事公社的工作，为“三农”服务，还要吹毛求茨，分个姓“农”不姓“农”吗？！又一个打击袭身，让人难以接受。残酷的现实只能委屈的面对，真可谓：（风入松·招干遭欺）
青春时值考干奔。
才遇鸿运。
喜赢第一真才俊，
谁幸然，
唯考题分。
壮志满怀争度，
欲求风采勤奋。
悲情风起鬼神愤。
恶浪狂喷。
风流人物遭诬击，
谁之罪，
失误谁忍。
口是心非见惯，
人生命运何恨。
面对招干考试第一名的成绩，却被一句失误拒之门外，由于选择先追求事业而放弃个人婚姻，命运如此捉弄人，在我心里留下了深刻的痕迹。
迎接痛苦的偿试，是我当时的心境。
作者简介:
常明慧，陕西凤翔人，宝鸡市凤翔区作家协会理事，政工师职称。生于上世纪五十年代末，先后在公社从事通讯宣传工作，在凤翔县总工会工作七、八年，一九九三后在企业从事管理、党务、宣传工作。热爱文字工作，喜欢记录工作和生活中滴点体会，衷情于山水，对故乡悠久的历史文化和文明心存敬畏。
(审稿:杨舟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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