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永远的老三届系列组诗
作者 陈昌华
永远的老三届/永远的老三届之一
一半是沉重
一半是亲切
叫一声我们的老三届
一半是冷峻
一半是热烈
喊一声永远的老三届
老三届,老三届
叫来了久别重逢的团聚
叫不尽刻骨铭心的情结
老三届,老三届
喊来了白发苍苍的伙伴
喊不回苦辣酸甜的岁月
已经很遥远了
很遥远了
那新中国的礼炮声
那东方红的摇篮曲
那三面红旗的迎风招展
那全民上阵的大炼钢铁
似乎还很亲近
还很亲近
那戴上团徽的神圣宣誓
那主题班会的情真意切
那困难时期的饥饿滋味
那划清界限的困惑不解
仿佛就在眼前
就在眼前
那铺天盖地的红色风暴
那造反有理的横扫一切
那重上井冈的步步紧跟
那天安门前的盛大检阅
好像还在昨天
还在昨天
那广阔天地的风风雨雨
那早出晚归的披星戴月
那熊熊火海的同归于尽
那滔滔洪水的终身一跃
那朝夕相处的同甘共苦
那离乡回城的依依惜别
冬去春来的高考教室
有老三届终于归来的欢呼
有些生疏的久别城市
有老三届回家团聚的喜悦
无论什么样的岗位
有老三届任劳任怨的奉献
刺刀见红的老山前线
有老三届抛洒的一腔热血
大浪淘沙的潮流
有老三届下岗流下的热泪
逼上梁山的绝境
有老三届抱团取暖的关切
养家糊口的日子
有老三届永远挺直的脊梁
南下北漂的路上
有老三届从头再来的创业
经过太多的风雨
什么样的风雨都能抵挡
走过太多的坎坷
什么样的坎坷都能跨越
有过抱怨,有过失落
但从来都是默默忍受
有过迷茫,有过彷徨
但从来不向命运妥协
只要时代召唤
该站出时挺身而出
只要祖国需要
该担当时从不胆怯
尽管不是时代的宠儿
却能为共和国奉献一切
历史不应该忘记
不应该忘记
吃的是草挤的
是奶的这代人
共和国不会忘记
也不会忘记
不离不弃不忘
初心的老三届
抚平了历史留下的伤痕
梁晓声提醒着今夜有暴风雪
收割了来之不易的红高粱
老谋子跻身世界名导的行列
告慰了老前辈的在天之灵
聂棋圣重振中国围棋的雄风
高歌了一曲春天的故事
王佑贵把新时代的旋律谱写
登顶了全球地产的巅峰
万科的王石一览众山小
占据了市场半壁江山
华为的任正非领先世界
打虎拍蝇有党中央的铁拳
民族复兴是领航者的伟业
我们共和国的大厦啊
有多少老三届
顶天立地的栋梁
我们中国梦的征程啊
有多少老三届
辈出的英雄豪杰
老三届青春的花朵
开遍了九百六十万
平方公里的土地
老三届人生的壮丽
写进了两个一百年
毫不逊色的一页
如今老三届老了
还喜欢曹操的观沧海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还爱念毛主席的诗词
踏遍青山人未老
而今迈步从头越
还爱摆过五关斩六将的
龙门阵,还爱向儿孙自吹
这一生从没掉过队
这辈子总在最前列
我们可歌可泣
可敬可爱的老三届啊
我们永远不老
永远年轻的老三届
我们和共和国
一路同行的老三届啊
我们前无古人
后无来者的老三届
2018年2月14日

哦,那片落叶/永远的“老三届”之二
那片飘零的落叶
被多事之秋的风暴
吹进这座山村
当伙伴们大批返城的春天
他不願再用后妈的
残汤剩羹喂养不幸
于是就留成这方圆几十里
唯一留下的老乡们
总也扯不完的话题
村姑们怎么也
琢磨不透的怪人
都走了,只有伙伴们
留给他的那些
总也看不完的书
陪伴着他那颗孤独绝望的心
后来,大队就让他教书
从小学教到高中
(他有全村唯一的初中文凭)
他的生活是苦涩的
夏麦秋谷就是他的薪金
他的生活是欢乐的
男孩子给他掏小雀蛋
女娃子给他摘山里红
渴了,大婶给他送鸡蛋茶
病了,大娘慌着拜佛求神
(他怎忍心指责
这温柔善良的迷信)
山里的又一个金秋
大学录取通知绽开他的笑容
但乡亲们复杂的眼神
却瞅得他的心那样沉重
还有他房东的姑娘
那个他怎么也教不及格的学生
竟一头扎进他的怀中
她说如果他撇下她走了
她就要跳河自尽
谁让他在那个迷人的黄昏
曾亲吻过一次她多情的眼睛
他倒抽了一口凉气
(天哪,为了那冲动的一吻
他难道要付出一生)
那一夜,他小屋的油灯
摇曳着两个忽远忽近的身影
姑娘的泪水终于
泡软了他的决心
他咬咬牙,撕碎了通知书
(撕碎了多么美好的前程)
姑娘破涕为笑了
山村阴云转睛了
他却把自己关在屋里
整整两天沒有出门
这年秋天,他娶了
那个房东的姑娘
全村人都来给他贺喜
他的笑比哭还要揪心
新婚之夜,他那酒精
烧沸的雨点般的拳头
打碎了山村宁静的月色
和洞房花烛美丽的幻影
(他哭了,哭得全村莫明其妙
都说他喝醉了)
但第二天清晨
他又照常来给我们上课
好象头一天晚上
什么事都不曾发生
(哎,他只能
在讲台上寻找安慰)
高考前夕,他病倒了
发现得那样晚
病得又那样重
乡亲们把他抬进县医院
肝癌晚期的诊断震惊了山村
(他才刚刚三十岁呀)
他央求乡亲们
又把他抬了回来
活着,既己做了山民
死了,也要做一个山里的野魂
他小屋的油灯燃尽了
全村人都来给他送行
老辈人讲,活这么大
没见过谁的葬礼这样隆重
在去高考的那个清晨
我们排着队告别他的坟莹
一群小鸟从他坟前
那排青松林飞出
(其中一只飞进了北京)
副教授听完我的讲述
久久地,久久地默不出声
一片过早凋零的落叶
飘落在那片贫脊的土地
静静地化作育花的春泥
一颗山村园丁的魂灵
颤粟着未名湖
两个长长的倒影
1987年9月4日

最后一名北京知青/永远的老三届之三
——1969年离开北京的知青邹雪生,在兵团战友的帮助下,40年后返回落户了北京……
曾经看过一部小说
最后一个莫西干人
那个莫西干人的命运
强烈震撼了我的心灵
今天看到一条微信
最后一个北京知青
那个北京知青的遭遇
顿时潮湿了我的眼睛
重返北京城,是40年后
一个初夏迟来的黄昏
又见天安门,是40年来
曾经朝思暮想的苦等
那个在广场上接受
检阅的红卫兵
没有了满腔热血的沸腾
那个从北京站出发
朝气蓬勃的少年
已成了白发苍苍的老人
四十个寒冬的狂风暴雪
绝对比梁晓松笔下的
今夜有暴风雪寒冷百倍
四十个春秋的漫长等待
肯定比叶辛写下的
蹉跎岁月痛苦万分
不堪忍受的妻子远走高飞
留下可怜的女儿相依为命
干遍没人愿干的苦力
吃尽天下所有的艰辛
栖身在四面透风的破屋
独自把女儿抚养成人
当年的知青伙伴老来相约
回到北大荒寻找青春
才发现这个昔日的战友
才见到这个白发的知青
风烛残年,无依无靠
一无所有,孤苦伶仃
一床没有被里被面的棉絮
怎能挡住零下30度的严寒
一身破烂不堪的单衣
怎能抵御肆虐的暴雨狂风
每一个伙伴都不敢相信
每一个战友都异常震惊
弟兄们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都知道这抵挡不了几天
姐妹们掏尽了自己的口袋
都明白不过杯水车薪
大家伙一起对天发誓
必须把他迁回北京
尽管依依惜别难舍难分
不再抱头痛哭老泪纵横
求爷爷告奶奶说尽好话
托关系找门路跑遍全城
谁说偌大京城无立足之地
每个知青都当成自家事情
终于回来了,回到了
梦寐以求的老战友身边
终于回来了,回到了
朝思暮想的北京
他掐掐自己的大腿
生怕是南柯一梦
他抱着自己的女儿
早已经泣不成声
莫道山穷水尽疑无路
如今柳暗花明又一村
在40年前的出发地
和不忘初心的战友又重逢
在朝霞升起的天安门前
拍下一张白发聚首的合影
在夕阳燃烧的长安街上
又开始苦尽甜来的人生
感谢情同手足的战友
感恩没忘儿子的母亲
一段人间最深沉的大爱
一段世上最珍贵的友情
转瞬即逝的是40年的岁月
天长地久的是一生的缘分
谁说青春一去不返
老树枯藤又发新绿
尽管人生历经磨难
命中注定是一路同行
这辈子既然患难共苦
下辈子还是姐妹弟兄
2017年9月30日

孤坟/永远的老三届之四
在西南的一座边境小城,
城外有一片偏僻的山坡,
坡上有一片静静的树林,
树林掩埋着一座孤独的坟茔。
上世纪90年代一个中秋之夜,
天边陨落了一颗流星。
一个无依无靠的残疾人,
在家中悄无声息地闭上了眼睛。
没有人了解他的身世,
没有人知道他的姓名。
当民政局的人员来料理后事,
才感到深深的震惊。
他们发现了一本存折,
一万元的存款确实惊人。
这个商场幽灵般的守夜人,
这个靠拣破烂为生的残疾人。
月均100多元的微薄收入,
是怎么从牙缝里抠出这笔积存?
每天靠在街头拣拾垃圾,
得攒下多少黎明和黄昏。
他的枕头下还有一个小本,
上面写滿密密麻麻的姓名.
姓名下都有一些数据,
莫非是他欠下的人情?
当小本上的人从外地赶来,
小城感到了更大的震惊。
他们给他换上崭新的军装,
葬礼举行得十分隆重。
他们把骨灰埋入这座山坡,
在他的墓旁种下这片树林。
生前,没人关心他的冷暖,
死后,就让小树与他为邻。
那笔可观的一万元存款,
他们捐给了小城的希望工程。
一个个得到捐助的孩子,
像群小鸟飞出他墓旁的树林。
从此在每年的春天和清明,
总有孩子来这里植树造林。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那片树林已经郁郁葱葱。
小城同往常一样平静,
生活在按步就班进行。
就象一粒石子丢进水面,
很快就平息了一圈圈波纹。
有一天,一个传记作家到访,
打破了这座小城的宁静。
他在荒草里找到了墓地的石碑,
石碑上的字迹已模糊不清。
他久久凝视着无言的石碑,
“红色战士xxx之碑”尚能辩认。
可就是没有生卒年月,
也没有他的籍贯和姓名。
站在这片幽静的山坡,
远处的烈士陵园树木葱笼。
那是49年为了解放这座小城,
牺牲的烈士在那里栖身。
更远处还有座更大的烈士陵园,
那里长眠着对越反击战的英灵。
三处目光所及的人生归宿地,
这座孤坟究竟埋葬着何人?
作家的著作问世那天,
终于回答了这个多年的疑问。
残疾人是一个普通工人的儿子,
曾经是一名边疆农场的知青。
一个金三角国际战场的幸存者,
一个红色游击队知青连的士兵,
一个切.格瓦拉的狂热追随者,
为了理想不惜碎骨粉身。
在异国那血与火交织的战场,
身负重伤后被抬回了这座小城。
伤愈后他没返回农场和故乡,
就在这座小城隐姓埋名。
那些参加他葬礼的外地人,
有他儿时的发小,同城的知青。
还有他昔日九死一生的战友,
唯独没有一个家族的亲人。
多年来的问号终于被拉直,
但人们的伤感却又多了几分。
这个默默无闻的残疾人,
竟有那么一段轰轰烈烈的人生。
小城故事多,又多了
一个故事的结尾,
人们议论了一阵,一切
又重归风平浪静。
只有那座山坡上的孤坟,
依然还是那么冷冷清清。
只有那片静静的树林,
永远陪伴着他孤独的灵魂。
2016年9月24日

迟来的忏悔/永远的老三届之五
一一2013年,陈毅元帅之子陈小鲁在网上发出了一封致当年北京八中被批斗老师的致歉信。
听说你,不是因为
你是陈毅元帅之子
在老子英雄儿好汉的年月
你一呼百应,八面威风
可惜身为红卫兵的司令
仍然不能保卫
被打倒的开国元勋
钦佩你,是因为你
那封轰动全国的道歉信
向当年被批斗的
老师正式公开道谦
表达了那代人的
忏悔和真诚
一群迷途知返的羔羊
一段不堪回首的人生
相逢一笑泯恩仇
早已原谅的是
学生的狂热
终生难忘的是
永远的师恩
尽管忏悔已迟来了
47个春秋
却道出了蹩在胸中
太久的心声
你说,我们不说
对不起老师和自已
对不起历史和后人
一言既出人过留名
一石激起浪花千层
身为老三届的同学
我佩服你的襟怀坦白
作为过来人的一员
我理解你的良苦用心
迟来的忏悔并不算晚
至今还迴响着历史的回声
2018年3月5日
【作者介简】陈昌华,曾任洛阳市文联副主席,深圳市企业报刊协会会长。现任深诗会名誉主任,湾区诗歌社长。出版诗集《印象与烙印》《深圳编年诗》等四部。主编《诗路花语一一洛阳七十年诗歌选》《绽放的勒杜鹃——深圳新诗选》诗文集四部。打进好莱坞的第一部中国电影《砚床》制片主任。创作的叙事抒情诗,深受国内朗诵界好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