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校
柳 峰
说起师范学校,许多人都觉得不值一提,甚至是嗤之以鼻。在高等人才层出不穷的今天,师范文凭确实是不足道哉。由于历史的原因,我这辈子只上过师范学校,未读高中,更无缘高等学府了。这始终是萦绕在我心头且难以释怀的缺憾,每当想起,心中便隐隐作痛,这种痛彻心扉的感受是常人难以体会的。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身为农民的孩子,我只盼望:能早点拥有一份工作,跳出农门,踏上社会,领一份薪水。哪知师范的文凭如今是一文不值,这不能不说是我们这一代人的一种悲哀!遥想当初,这便是人们踏上人生征程的新一站呀!所以,子不嫌母丑,母校生活是我人生中难以忘怀的眷恋······
一九七二年五月,我接到宁德师范学校录取通知书时,心情非常激动。即日便向生产队借到稻谷96斤,到当地粮站办理户、粮迁移手续,尔后,我怀着兴奋的心情到宁师报到。愕然!我并没有如父母期望中那样到了“外面的大天地”,而是学校寄读在宁一中的教室上课,说至少下个学期才能迁入新校址——东湖塘的五里亭。东湖塘——那时的东湖塘涌集了大批的东南亚归侨在此安家,农耕活跃,自给自足。60年代数万人填海筑堤,用血汗将海水阻隔在二十四拱堤外,于是有了这万亩的东湖塘。尔后华侨农场在此成立,安置着印尼、马来西亚、越南等地数千归侨。学校坐落在这片被称为“五里亭”的边缘地带了。学校一墙之隔是用石头砌成的一排安置房,三三两两的芭蕉树簇拥着民房,傍晚同学们散步,就能看见归侨们穿着花花绿绿的衣裳,摇着蒲扇,坐在门口纳凉或成群地看“露天电影”,或探头和一门之隔的邻家答话。雨天,雨水簌簌滴落在低矮的石屋或芭蕉叶上,寥落有韵味,那场景我是过目难忘的。此地名曰五里亭,大抵缘于这里通往城区的路长五里开外,这五里的沙石路空旷、冷清且没有路灯,只有隐约的几家灯火供你辨认方向,内侧是垃圾漂浮的环城河,外侧是大片农田、菜地,公路与校园交叉路口仅有一家小卖部,一家小吃店,但晚上不到十点就关门了。食物也少的可怜,一碗面条一角五分钱,难得见到面包、馒头。校园内只有一座石砌的三层教学楼,七四届同学的教学、住宿、活动都在一处:一座礼堂较为“高级”,供校会及学生用餐。教工宿舍盖了两层未竣工,没有操场,更谈不上球场了…… 同学们散步走的是另一条与此相背的马路,它通向东湖入海口的二十四拱桥,经过金马海堤,塔山底下。那条路静谧而不乏人气,两侧浓荫遍地的是密密挨挨的马尾松。晨昏里总有晨读的、长跑的、早恋牵手的人们活跃在这一带。也有早出晚归劳作的农民荷锄归来,牛车、板车穿梭而过。为此倍感亲切。还有近邻校园穿过的大片鱼塘。我们喜欢在鱼塘横横直直的塘坎上漫步,夏秋之交,蛙声虫鸣此起彼伏,还隐约能听到校园传来的琴声,看到教室明亮的灯光,那亦远亦近、亦真亦幻、澄澈的和声着实让人沉迷,真可谓人间难得几回闻了。 蓦地,我的学生时代结束了。回到自己偏僻的山村执教,三尺讲台,尔后结婚生子,得得失失,毕业四十年的同学聚会再返宁德师范时,我惊觉这里的模样全变了。母校早已被改弦更张,成为宁德高级中学。原来三层教学楼已脱胎换颜,变成六层大楼,昔日挖土填平的操场,已变成塑胶、篮球、排球、田径场、树木参天.绿荫如毯。尽管如此,站在原教学楼门前时,心中忍不住感慨万千,曾经“同桌的你”睡在上下铺的兄弟们,如今过得是否舒心如意?人生无常,时光的年轮总是永远向前,不后退,为了生活,昔日的同窗好友们早已是各奔东西,大多都在三尺讲台,年复一年地做着“辛勤园丁”的梦想,向往着遥不可及“灵魂工程师”的桂冠,从事太阳底下最光辉的事业,承受着来自各方面的种种压力。终日过着类似于油灯枯禅的生活。为适应生存,当年意气风发,志向万千,踌躇满志也早已抛到九霄云外,成了黄鹤一去不复返的泡影。当年的良师挚友们,汝今何在?你们的音容笑貌永刻在我心中。
别了!我的母校----宁德师范学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