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阿忻交往的日子
吉建富
阿忻,忻才良,彼此熟悉很久才这样称呼他。生于1944年的阿忻属猴,我也属猴,小他12岁。我们相识于青年报社,那年是1981年初,这天我刚踏入堂哥吉建纲的办公室,就见一位戴眼镜的中年人进来,他对吉建纲喊了一声“吉老师”,说着他们报社的事,我知趣地走到窗前看风景。他们把事谈完了,堂哥招呼我过去,说:“这是忻才良老师,负责采访部,今后你要多向忻老师请教。”我恭恭敬敬喊了一声“忻老师”。当时忻老师说了啥,我已记不清了,但他浓重的鼻音至今令我难忘。
忻才良原是上海十五中学的语文老师,1979年夏进《青年报》。1984年起调任《劳动报》副总编、总编。创办上海市企业报记者协会,任第一任会长;之后还担任过《上海经济时报》总编辑、《新闻报》法人代表,以及1994年由《解放日报》主办的《新闻报》副总编辑。2004年退休后受聘于市委宣传部新闻阅评督查组,并坚持笔耕,撰写了大量评论与杂文……
白驹过隙,忻老师在2015年7月病逝,竟然十年了!往事历历在目,恍若就在昨天。上世纪七十年代,我经常向报社投稿,从未变成铅字,处女作是一首四句的所谓民歌,刊登在1980年2月22日《青年报》“红花”副刊上,那是吴纪椿老师签发的。要知道,飞入寻常百姓家的《新民晚报》还是在1982年元月复刊的。自从我在1981年初认识忻老师后,没隔多少时日又去拜访他,我手中有条虹口区育能院四名年轻教师,管理好近40名智力低下儿童的线索,忖度蛮符合《青年报》宗旨。是日,西装袖子上套着袖套的忻老师耐心听我讲述,不时询问几句。还在笔记本上记要点,当即决定让我与他人合作,并在次日约定的地点陪同我与对方见面。不久,那则《低能儿的好老师》消息刊发于忻老师签发的《青年报》上。
1984年3月1日,忻老师给我一份采访宁波鄞县籍在沪科技工作者座谈会通知,他告诉我,他就是鄞县人,但报社有重要任务难以脱身,让我去写稿,并交给我《上海科技报》编辑的联络方式,采访后写的稿子直接发给那位编辑。还有这等好事,我欣然接受。这个座谈会在上海交大会议厅举行,有300多人参加,上海市副市长倪天增、中科院上海分院顾问丁公量、陈秀良以及鄞县的正副县长出席。我打心眼里感谢忻老师给我这次难得的机会,使出浑身解数,终于完成采访任务。在现场,《宁波日报》的记者以为我是同行,递给我名片,让我写一篇特写给他们报纸刊用。回家后,我先写了“本报讯”《共商支援家乡建设大计 鄞县籍在沪科技工作者聚会》在3月17日的《上海科技报》见报。3月22日又被《解放日报》“本市周报信息”转载。我还像模像样地写了一则特写《满室乡音 一片乡情——鄞县籍在沪科技工作者座谈会侧记》,刊登在3月15日的《宁波日报》第2版。事后,忻老师夸奖我,“是当记者的料”。
承蒙忻老师吉言,1985年,我成为《市场艺术》杂志记者。此时,听说他去《劳动报》当总编辑。再次与忻老师邂逅,是1988年8月,那天上午10时,我去武进路409号创刊不久的的《上海经济时报》报到,在报社门口遇见忻老师,他问我来此找谁,我如实相告,他突然大笑起来,说他今日到《上海经济时报》走马上任,担任总编辑。哟,有缘,忻老师成了我的顶头上司。
1989年盛夏,我随忻老师去宁波东钱湖采访。到达宁波,由当地政府办公室派员陪同,东钱湖活动未开始前,忻老师对当地同志言明,他要顺路回鄞县老家看看,对方一定要陪着前往,被忻老师婉言谢绝,但拗不过人家派小车接送。忻老师问我还记得5年前他让我去采访鄞县籍在沪科技工作者座谈会的事,我说,记忆犹新!谢谢忻老师给了我小试牛刀机会!
我跟着忻老师去了他出生的老屋,听着他一口“实刮挺硬”宁波话,与亲朋好友打着招呼,左邻右舍与忻老师年龄差不多的喊着“才良阿哥”“才良兄”,一派和睦景象。
翌日上午,夏日炎炎,我们顶着烈日在东钱湖参加完活动,乘上送我们回宾馆的中巴,因这次活动在暑假期间,有当地部分学生在活动现场手持鲜花“撑场面”,结束后自行返家,我们瞧见车前有六七位女学生在老师的带领下疾步行走,忻老师向驾驶员打招呼,请他带上这些学生。驾驶员没停车,但我明显感到车速放缓了。忻老师说,顺路的,就带上这些学生吧。驾驶员说,派车单上没这任务。忻老师很耐心地开导着,假使下面是你女儿……话音未落,中巴停下了,“噼”的一声,车门打开,路边停下脚步的同学没敢上车,大概他们根本想不到会有这种好事?忻老师招呼他们赶紧上车,这群学生和老师才鱼贯而入。他们个个脸庞被太阳烤得通红,前胸后背的衬衫都被汗水打湿;“噢,风凉风凉”的感慨不绝于耳。老师让他们谢谢司机叔叔,驾驶员连声说,不用不用,要谢,就谢谢上海报社的总编。
一来二去,与忻老师熟悉了,尤其是得知他也属猴,只是比我大一折,从此,我与他就阿忻相称。《上海经济时报》是新创刊的报纸,阿忻尝试着写“经济时评”,他将这个栏目定名“阿忻茶座”。我记得在这个“茶座”里经常看到耕夫的文章,阿忻向我介绍,耕夫是时任南市区区委书记李伦新。也是有缘,十多天后我去采访某外省市与南市区结为友好城市的活动,在现场遇见李伦新,他看了我递上的名片说,小吉同志,拜托你带份稿件给你们忻总,谢谢。他又轻声问我同解放日报秘书长吉建纲是啥关系,我答:堂兄。李伦新说他与吉建纲很熟,带他问候吉建纲。后来,李伦新履新上海文联党组书记、常务副主席,又后来任上海大学海派文化研究中心主任,我与他成为忘年交。由李伦新主编的“海派文化丛书”共33册,我的一本《海派报业》也忝列其中。
阿忻古道热肠。乐于帮助平头百姓。那年我在出版社采访时遇见《城市导报》的袁德礼,这并非是同行而引起我的注意,他是为出版双目失明的女儿创作的童话集而来,通过交谈,我知道了袁德礼的女儿叫袁靓,在盲童学校上学,平时喜欢缠着父亲讲童话故事,久而久之,竟然自己用盲文创作童话,再通过盲文读给父亲听,由父亲写下来。如今,这本散发着油墨芳香的《袁靓童话集》样书刚送到出版社,我幸运地得到一本,迫不及待翻阅,只见扉页上有金炳华、叶辛、张秋生等题词,冯英子作序《叩开童话世界的大门》。我被感动了,立即作了进一步采访。
事后我还去了袁德礼府上,看见客厅里摆着一架钢琴,袁德礼说:“这是给袁靓弹的。”袁靓笑着说:“我还会弹琵琶呢,爸爸,去把琵琶拿来。”袁靓弹了一曲《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虽然有几个音符没弹准,但十足让我震撼!一位盲童,却心里充满阳光。与袁靓一番交谈,充实了我稿件的内容,很快就完成稿子交阿忻,他看完稿子,说:袁德礼我熟悉,曾与他一起去武康大楼拜访冯英子先生,但对他女儿的情况略知一二,看你的稿子方知现状。阿忻翻阅袁德礼让我带给他的《袁靓童话集》:“哟,金炳华、叶辛题词,冯老作序。”
再说一件事。一位我认识很久的青年画家开了自己的画室,还搞篆刻与装裱,他筹备开一次画展,问能否请忻才良老师为他的画展撰写前言。我找到阿忻,说明原委,他当即应允,并让我陪他先去画室“与画室主人接触一下”。待“接触一下”后,阿忻不仅答应写前言,还说请上海连环画“四大名旦”之一、画《孙悟空三打白骨精》《水浒一百零八将》的赵宏本先生莅临画展,乐得青年画家说不出话来。后来,阿忻为画展写的前言不仅在画展上用,还印在了画展介绍上。画展开幕那天,我与阿忻在门口迎候赵宏本先生。
1989年春,我曾采访过的信息公司蒋总找到我,设想由他们公司出资,与我们报社和电视台联合举办“全国五金名特优产品珠海订货会”。如此规模的大型订货会不多见,我立刻找到阿忻,讲了个概况,他思考片刻,说可以促成这件事,要我当晚与他去袁张度家,袁张度当时不仅是《上海经济时报》社长,还是上海市人民政府集体事业办公室主任。阿忻不愧写评论的高手,论证论据条理清晰,他在向袁张度汇报时,袁张度用笔在一张纸上写着,我发现是英文(后来,阿忻告诉我,袁张度每晚有用英文记日记的习惯,已坚持了几十年)。袁张度问我这家信息公司的背景,人员情况,盈利模式,我一一作答,看上去袁张度比较满意。他对阿忻说:“情况我大致清楚了,你回去准备一份书面报告……”阿忻笑了,从拎包里拿出早已拟好的报告递给袁张度,袁张度看得很仔细,说:“这件事可以办,由集体办负责运作,经济时报协助。”
长话短说,“全国五金名特优产品珠海订货会”如期在珠海举办。由《上海经济时报》、上海电视二台(那时还没东方电视台,电视二台以经济新闻为主),那家信息公司协办。我被推选为总指挥助理,参展单位名单还用广告形式刊登在《解放日报》上。
在珠海,阿忻与上海电视二台的副台长汤渭达住拱北宾馆,阿忻每天都写一则“展会简报”,这是他主动请缨做的。他说,为期七天的订货会每天一期“展会简报”,最后集中起来,写通篇珠海订货会总结报告就方便了,届时,老袁要向市政府汇报的。因此,阿忻每天都要去展馆兜一圈,这天是订货会进行至第五天,有几家参展单位一笔生意都没做成,他们跑到设在展馆的“订货会指挥部”来质问。说实话,我当时很紧张,不知如何应对,恰巧此刻阿忻来收集当然展会的数据,见状,挺身而出,他亮开嗓子说道:各位参展的朋友们,订货会是为大家搭的一个平台,我们今天能到珠海特区,都是到所在地的公安机关开了“特区通行证”才能进入的。这几天大家发出和收进多少名片,这就是潜在的客户啊!我们不是一锤子买卖,我相信大家已经广交了朋友,来日方长……
“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袁张度不知啥时候来的,他接过阿忻的话说了下去。原先那些颇有微词的参展商频频点头。阿忻不仅给我解围,也给订货会提供了一条思路。这次订货会结束后,上海市人民政府集体事业办公室在珠海成立了办事处,继而又委托办事处设立了《上海经济时报》珠海记者站。1991年,报社与《新闻报》合并为《新闻报》,由阿忻提名,我去珠海办理《上海经济时报》珠海记者站更名手续,并在《新闻报》珠海记者站工作了一段日子。
以后,《新闻报》由解放日报社分管。1995年,我向报社建议《新闻报》恢复长篇连载,报社决定由我和史清禄(笔名布衣老史)为责任编辑,作为《新闻报》常务副总编的阿忻分管这个栏目。阿忻亲自拟定了《新闻报长篇连载管理章程》,规定了发稿流程,组稿方针,稿酬统计等。在三年里,我们刊发了不少深受好评的连载作品,直至1999年元月,《新闻报》加上《消费保》改为“一日三刊”(新闻晨报、午报、晚报)前夕才结束。
2004年,阿忻退休,但他“退而不休”,受聘于上海市委宣传部新闻阅评督查组,一干又是十年!这期间,我在不同场合与他相遇,譬如2008年沪东工人文化宫成立50周年时,作为当年从东宫走出去的“杨浦文化名人”,阿忻忙里偷闲赶去参加,说他当天的阅评还未形成文字,来去匆匆。以后两次参加上海市作家协会代表大会时又见到阿忻,后一次他赠我他的新作《定格美丽》,嘱我写段文字。我在该书的后记中看到阿忻“要向文友沈裕慎致以衷心感谢,他不仅认真帮我整理作品,还热忱为我推荐,使此书得以在人民日报出版社出版。”阿忻对他人的点滴帮助,总会铭记在心,总要找机会表示感谢。对于阿忻的嘱托,我以《健笔凌云书美丽》一文予以发表。
与阿忻交往三十余年,多少往事涌上心头,限于篇幅,就此打住吧。
写于2025年2月14日
我读老报人吉建富的《与阿忻交往的日子》
作者:刘俊国
在快节奏的现代生活中,能够静下心来,细细品味一段段过往的岁月,实属难得。作家记者吉建富写的《与阿忻交往的日子》一文,便如同一股清新的春风,拂过读者的心田,让人在阅读中感受到深厚的情谊与岁月的沉淀。
文章以平实的语言,讲述了作者与忻才良(阿忻)老师多年交往的点点滴滴。从初次相识的拘谨,到后来的亲密无间,每一个细节都透露出作者对阿忻老师的尊敬与感激。阿忻老师不仅是一位资深的新闻工作者,更是一位乐于助人、古道热肠的长者。他用自己的行动,影响着身边的每一个人,也深深打动了读者的心。
文章的一大亮点在于其真实性与生动性。吉建富先生没有刻意雕琢文字,而是用最质朴的语言,将与阿忻老师的交往经历娓娓道来。无论是共同采访的紧张与兴奋,还是日常相处的温馨与感动,都仿佛就在眼前,让人身临其境。这种真实感,使得文章更加具有说服力,也更容易引起读者的共鸣。
同时,文章还展现了阿忻老师丰富的人生经历和卓越的新闻才华。从上海十五中学的语文老师,到《青年报》、《劳动报》、《上海经济时报》《新闻报》等报纸的负责人,再到退休后受聘于市委宣传部新闻阅评督查组,阿忻老师的一生充满了传奇色彩。他不仅在工作中兢兢业业、勇于创新,还在生活中乐于助人、关心他人。这种精神品质,无疑是我们每一个人都应该学习和传承的。
此外,文章还通过多个具体事例,生动展现了阿忻老师的性格特点和人格魅力。比如他耐心听取作者的讲述并决定合作发表文章,比如他婉言谢绝当地政府的陪同坚持回家乡看望亲友,比如他主动请缨写“展会简报”为订货会提供思路等等。这些事例虽小,但却能够以小见大,让我们更加深入地了解阿忻老师这个人。
吉建富先生的这篇追忆文字,不仅是对阿忻老师的深情缅怀,更是对一段美好岁月的珍贵记录。它让我们看到了人与人之间的真挚情感,也让我们感受到了新闻工作者的责任与担当。在快节奏的现代生活中,这样一篇文章无疑是一股清流,提醒我们要珍惜身边的人和事,用心去感受生活中的每一份美好。
我认为《与阿忻交往的日子》是一篇情深意长、笔墨留香的佳作。它让我们在阅读中感受到了岁月的沉淀与情谊的深厚,也让我们更加珍惜与身边人的每一次相遇和相处。相信每一个读过这篇文章的人,都会被其中所蕴含的情感所打动。报界大佬袁德礼和吉兄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他要我为该文写点什么,我就随意涂上几笔,也不知符合他的心意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