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贺铸词的题材与思想意义

3，拟思妇词——《古捣练子》六首

敦煌残卷伯三九一一、三三一九、二八〇九钞《捣练子》曰：孟姜女，杞梁妻。一去烟山（按，当作“燕山”）更不归。造得寒衣无人送，不免自家送征衣。

贺铸词调注明“古捣练子”，当源于此。不惟词调相同，题材亦相类似，且六首中凡三首用韵亦与此相合，必非偶然。

〇“无肠可断”，白居易《山游示小妓》诗曰：莫唱杨柳枝，无肠与君断。

欧阳修《蝶恋花》（帘幕风轻双语燕）词曰：羌管不须吹别怨，无肠更为新声断。

苏轼《临江仙·送王缄》词曰：坐上别愁君未见，归来欲断无肠。

贺铸词盖曰：想来思妇肠已断尽，再无肠可断矣。

〇“夜捣衣”，北周·庾信《夜听捣衣诗》曰：秋夜捣衣声，飞度长门城。

唐·王勃《秋夜长》诗曰：鸣环曳履出长廊，为君秋夜捣衣裳。

李中《旅次闻砧》诗曰：砧杵谁家夜捣衣，金风淅淅露微微。

南唐·冯延巳《更漏子》（风带寒）词曰：月东出，雁南飞，谁家夜捣衣？（按，一作欧阳修词。）

明·杨慎《升庵诗话》卷一二《捣衣》曰：《字林》云：直舂曰捣。古人捣衣，两女子对立，执一杵，如舂米然。今易作卧杵，对坐捣之，取其便也。尝见六朝人画《捣衣图》，其制如此。

〇“收锦字，下鸳机”，李商隐《即日》诗曰：几家缘锦字，含泪坐鸳机。

锦字，《晋书·列女传》曰：窦滔妻苏氏，始平人也，名蕙，字若兰，善属文。滔，苻坚时为秦州刺史，被徙流沙。苏氏思之，织锦为回文旋图诗以赠滔。宛转循环以读之，词甚凄惋，凡八百四十字。

〇“今健否”，宋·曾慥《类说》卷四引《西京杂记》曰：阿母今健否？按，今本晋·葛洪《西京杂记》无此语。

〇“过瓜时见雁南归”，《左传·庄公八年》曰：齐侯（按，齐襄公）使连称、管至父戍葵丘。瓜时而往，曰：及瓜而代。期戍，公问不至。请代，弗许。《史记·齐太公世家》南朝宋·裴骃《集解》引汉·服虔曰：瓜时，七月。

雁南归，汉武帝《秋风辞》曰：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

唐·温庭筠《定西番》（汉使昔年离别）词曰：千里玉关春雪，雁来人不来。

前蜀·牛峤《木兰花》（春入横塘摇浅浪）词曰：雁归不见报郎归，织成锦字封过与。

《捣练子》这个词调，名称起源于晋、南朝宋以来的习见诗题《捣衣》。古代一般纺织品的质地较粗硬，须用木杵在石砧上反复捶捣，使之柔软，方可制衣、穿着。贺铸这组词写思妇捣衣寄远，用的正是词牌的本义。

《夜捣衣》一首中的“马上少年”，指女主人公的从军的年轻夫婿。《史记·陆贾列传》载汉高祖刘邦自称他的天下“居马上而得之”，马上，谓戎马背上。

这首词写思妇白天忙着织锦，黄昏后收拾下机，又忙着将大石板擦拭干净，连夜捣衣，准备寄给戍边的丈夫。她一边劳作一边忐忑不安地思忖，不知夫婿现在身体可好？为什么原定的服役期已过，却只见大雁南归，不见征人北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