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童年的记忆——担粪
文/李鹏飞
【题记】每逢佳节倍思亲,一到年头佳下,人总会思念故乡。家乡的人、家乡的山、家乡的水、家乡的湾、家乡的岔、儿时的记忆常常在梦里出现。就象风筝和线一样,故乡在风筝线的那头,我在风筝的这头,永远飘浮不定。这就是难已割舍的乡愁吧!
公元 1966 年,那时的我年仅十岁。每逢寒暑假,我便如同大人一般,投身于生产队的集体劳动之中。家中兄弟姐妹众多,且都尚年幼,仅靠父亲与母亲两人挣得的工分,实在难以维系一家人的温饱。每年分粮标准低,饥饿如影随形,时常饿肚子,甚至在青黄不接之际,我还尝过荞皮灰“炒面”。那时,最为流行的一句话便是“软食口多”。为了能让家人吃饱肚子,我唯有自食其力,与大人们一同参加生产队的劳动。在我们生产队,有两大“肥料厂”,一是集体饲养牛、驴、骡、马的牲畜圈,二是隔壁的羊圈。夏日里,妇女们手持木榔头与铁锨,将粪土撒成细细的沫沫,堆起的粪堆宛如一座座小山头。撒粪,是一项极为细致的工序。需先将粗糙的粪土晾干,用木榔头敲碎大块之物,再用铁锨扬至大粪堆上,将滚落的块状物反复打碎,连一个小小的羊粪蛋蛋都要用脚掌踩碎。正如父亲常言:“抓一把,捏在手里像绸绸一样。”担粪,在集体生产队的那个年代,可谓最为辛苦的农活之一,然而技术含量却不高,大人小孩皆可胜任。通过过秤,依数量核算工分。对我而言,这是唯一能挣得高工分,实现吃饱肚子梦想的最佳途径。一到寒假,我便早早找出父亲用席笈草亲手编织的一对大箩筐,与父亲一同用胡麻毛绳子穿上竹眉大针,一针一线,将其缝得结结实实。又备好竹竿扁担,再背上一根粗粗的柳木棍,两头用铁丝绞得紧紧的,只待冬季运粪的号令下达。北风呼啸,大地封冻。生产队召开会议,队长宣布:“明日清晨,妇女和娃娃们开始担粪上山,打响冬季积肥第一炮!今年运送粪的地方为:甘草湾梁、风洞湾梁、窨子屲梁、墩墩湾梁。”我的故乡,山多川少,当地之人如此形容路道的艰险:“上山擦鼻梁,下山擦屁股”的羊肠小道。从山的名称,便能体悟到那是高山陡屲之地。听闻此消息,我喜出望外,一遍又一遍地检查自己的箩筐与扁担,满心欢喜,只盼天亮。清晨,我如弹簧般一骨碌爬起身来,伸手探入馍馍笼笼,摸到母亲连夜烙好的糜谷面饼饼,如手掌般大小,每人仅有一个。我还未走出院子,便几大口将其吞入腹中,安放得稳稳当当。依照父亲事先所教担空担之法,先将后边的箩筐挂在铁钩上,把前面的箩筐穿在扁担头上,将右胳膊套进笼绊,左手紧握后面的笼绊,小跑步前往粪场。粪场距家足足三里地。来到粪场,我将箩筐盛满粪后,还要使劲踏上几脚,再装满。今日是给墩墩梁上大湾子地运粪,距离生产队粪场足有四里地。我挑起粪担,直奔目的地。起初,我还能小跑步前行,可当行程过半时,已然汗流浃背,步履蹒跚,有时甚至横向移动。我咬紧牙关,不断给自己打气加油,一直坚持来到司秤员和计工员决定倒粪的地点。当听到司秤员唱出我的一担粪重八十斤时,我那憔悴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每天上午要运粪四次,在最后一次时,我的肩膀红肿,疼痛难耐。我在场园里找来一些麦秸,编成衬肩垫在肩部,顿感舒适许多,坚持完成了所有担粪任务,获得了全队最高的工分。自此以后,每年寒假,我都参加生产队的冬季运粪任务。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担粪的重量不断增加,八十五斤、九十斤、九十五斤、一百斤。当重量增加到一百斤以上时,我每次都要把冻块用铁锨铲刨适中,塞进笼绊,增加重量,最高时竟增加到一百一十斤。在我上初一那年,年终决算,会计告知父亲:“老模,你们家今年分红二百六十元,不再欠社了,人人都能享受四百四十斤口粮。”“老模”,乃是当时人们对忠实肯干的父亲的一个褒奖称号。得知消息后,全家人都欣喜万分,总算摘掉了“欠社户”的帽子。再加上自留地里生产出的粮食补贴,我终于实现了吃饱肚子的梦想。
童年时期的担粪经历,如一块沉重的巨石,永远压在我的心头,那难忘的乡愁,令人感慨万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