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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油[纪实散文]

周国元

 上世纪七十年代那阵，农村大部分家庭不但缺吃少穿，连烧火做饭的柴草都很稀缺，生产队上产粮食少，产的柴草自然也不多。麦、秋两季收获后，庄稼秸秆除用于盖房和牲畜饲料后所剩无几，咱这儿又不是山区，无山上乱树可砍，可做饭毕竟的用柴草呀，天长日久，农村人盯上了油田开采出来的石油。
        石油是祖国发展的主要燃料，号称是工业的血液。那年代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方兴未艾，油田也闹两派搞窝里斗，也不知道是油田执法部门无暇管理还是管理不到位，产出来的石油总有相当大一部分裸露在地表，这就给了农民有推油当柴烧的可乘之机。

        国家明文规定，石油是国家重要资源，是不允许个人私自获取自用或买卖的，推油当柴烧也不是正大光明的事，油田执法部门也予以制止或打击这种不法行为。但当时正处动乱时期，治理收效甚微。推油行为屡禁不止，但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去推，说推油实则是偷油。

        和水一样，石油也有三态变化，夏天成了液体，再高温时成了汽体，在严寒的冬季，自然也成了固体。农民推油烧时，夏天就用盛四百斤的标准大油桶从当中锯开，一边一半放在小胶轮车上推上从沟里捞上来的石油，推家里放容器里用勺子舀着烧火。冬季石油凝固了，则用两个红荊条编制的萝筐放车子上推，烧饭时用小铲子铲着往灶中扔。

        由于是偷油，又不能明着来，人们往往半夜里就行动。东营区的中李屋村的油井出的油最纯，冬天冻成固体，烧用时不用纸引火，一根火柴即可点燃。我曾听说过，一伙人半夜去偷油，因看不清楚，走到一条水塘里，误把淤泥当成了石油，就用铁锹裁成一方方的装上了车，等推到家后天亮了才发现推的是淤泥，不仅感到可笑而又沮丧。

        推油也是比较担心的，那时候农村全是土路，坑坑洼洼的，晴天还好说，一遇阴雨天，不小心打个趔趄，石油全倾在泥土里，等于白忙一场。

        随便走进一家农户，就在角落里看到一个小油池，油池代替了草垛。推油烧油在油田主产地东营甚至附近的县市一时成风。就连远在外地几百里之遙的农村人由于烧柴紧缺也来东营推油甚至买油，这情况大概延续了数年之久。

        那时不但农村做饭烧石油，冬季取暖烧石油，出河工修水利民工食堂烧石油，学校冬季取暖烧石油，烧砖窑烧石油，有的农村搞土炼油油锅里装的是石油，下面炼油用的燃料也是石油。
        家里有劳力的可以自己去推，那些家中无有劳力、或是病灾户也得烧火做饭呀，由是，衍生出一种专门推油卖油赚钱的职业。

        家家烧石油，处处烧石油，环境污染可想而知。农村到处都有石油的痕迹，一不小心，挺新挺干净的衣服沾上石油就成黑的了。公路上如洒了石油，骑车时不注意，就会滑倒跌个仰面朝天，弄得满身都是油污。
        每当烧火做饭时，农村上空都迷漫在黑压压的烟雾里，不但人的脸是熏黑的，两个鼻孔也是黑的，咳嗽时吐一口痰，全是黑的，手黑漆潻的更不用说，就连停留在树上的麻雀也是黑的。秋季，野外土炼油冒出的浓浓黑烟把棉田地里雪白的棉花都熏成了黑色。更有甚者，烧石油炼油更是拿着生命去赚钱，由于没任何安全措施，炼油人员烧伤、烫伤甚至油锅爆炸炸死人也屡见不鲜，造成不可挽回的悲剧。还有人烧石油嫌脏，竟用密封的塑料袋到汽井上去偷天燃汽，灌满后抬回家中做饭用，这天燃汽遇火就着，一有不慎，就出大事故，真是拿生命开玩笑。

        不瞒大家说，笔者虽是人民教师，家里也得烧火做饭，出于无奈，也曾用自家的胶轮小推车推过油，一是为烧火做饭用，二是利用星期天推油卖给搞副业烧砖窑的，挣钱补贴家用。后来家里有了自行车，备了两个大铁油桶，星期天出去找油带油。我最常去的地方是今胜坨镇小宁海村北的坨四站。不知是啥原因，这里经常从地下几千米的油井里抽出原油排在水沟里，管的也不太严，经常看到推油大军在此地弄油。夏天石油飘浮在水面上，推油人用草把子贴水面把石油卷在草把子上，再用手捋进油桶里然后弄走。

        随着后来的分田到户，农民种田积极性高起来，粮食产量逐年上升。粮食一多，柴草也自然多起来，烧柴问题大大缓解。再之后随着法律的不断完善，推油烧火做饭这种现象也早已杜绝了。

如今烧火做饭呈多元化趋势，有起初的干草、木柴，发展到有沼汽，以后又用煤、用电，又用上罐装天燃汽。现在家家又天燃汽进村，做饭时卫生，快捷、安全又经济。农村延续几千年的烧柴草做饭一去不复返了。

文/周国元

编辑/王孝付

作者近照

作者简介：周国元，笔名果园。中共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市级优秀教师。出版近二百万字的纯文学作品小说、散文、诗歌、故事、影视剧本、评论、随笔等四本书籍，并有多篇获奖。系纸刊南京远东书局、网刊《首都文学》、大型双月纸刊《河南文学》第六批签约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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