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母亲的那些“年”文·摄影/悔孩儿
一直想写一篇以“年”为主题的文章,却因为懒惰一直没有动笔。这次因为某文学平台举办的与“年”相关的征文活动,又激起了我写作的冲动,那些个不算久远的关于“年”的一些画面又清晰地在我的脑海里不断地铺展开来,一幅接一幅地撞击着我的心扉,画面的核心人物便是我的母亲,一个被穷困束缚被病痛折磨的普通的农家妇女,为了迎接那些个年复一年的“年”,为了我们这帮渴望过年整天叽里哇啦的儿女们,不分昼夜地不辞辛苦地忙碌着辛苦着。
小时候真的很盼过年,因为只有过年才能享受到那份喜庆和平日里享受不到的快乐和欢欣,但那时却不能体会为了这个“年”母亲所付出的所有的辛苦和操劳。
每年一进腊月,母亲就开始为了过年而紧张地不分昼夜地忙碌起来。她先是要摊很多的煎饼,然后用大缸装起来。然后再泡上许多的大黄米或者粘玉米,磨成水面子控干后包成粘豆包,一锅接一锅地蒸,然后放到仓房里冻起来。母亲每年都要包一些特别大的粘豆包,一边包还一边念念有词:“豆包王,豆包王,一年更比一年强”。她这样念着的时候那脸上总是情不自禁地浮起笑容,于是我们也笑。
“一年更比一年强”是母亲的美好愿望,她也一直为实现这个愿望而努力着辛苦着。然而这个愿望在那时很难实现。家里孩子多,个个要吃要穿,别的不说,光这十来张嘴就足够母亲忙活的了。所以母亲才会准备那么多的煎饼和粘豆包。这也是那时乡村过年的一个习俗。
除了弄吃的,母亲还要给我们兄弟姐妹每人做一双新鞋,做鞋子是很费功夫的活计,首先要把那些不能穿的破衣服扯成一条条一块块的碎布片,然后用浆糊一块块一层层地粘在板子上晾干,然后剪成鞋底状再滚上蓝色或白色的边边,然后再一层层地粘成厚厚的鞋底。然后还要打麻绳,纳鞋底,剪鞋样,做鞋帮,再然后就是把鞋帮上到鞋底上啦,呵呵。那可真是千针万线的活计呀,那个麻烦那个费功夫啊,现在想想我都头疼。可那个时候在母亲的脸上你丝毫察觉不到有嫌麻烦的表情,她总是默默地不分昼夜地做着这一切。母亲做活的时候我就在一旁看,看母亲用锥子费力地穿过鞋底,看母亲把那长长的麻绳从鞋底中穿进然后抬手拉出,那动作还很很优美哪,呵呵。母亲每做好一双鞋子,她都会美滋滋地捧在手里端详着,像欣赏宝贝一样地欣赏着她自己的杰作。
母亲心灵手巧,别人都夸母亲做出的鞋子跟在供销社买的一样,也都找母亲给他们剪鞋样。不知道母亲花了多少功夫,反正等到过年的时候我们兄弟姐妹每人都会穿上一双新鞋子,我们穿着新鞋去给亲戚邻居拜年,穿着新鞋子去公社看秧歌看大戏。没有新衣服穿,穿双新鞋子也很有些飘飘然哪,呵呵。
母亲就这样地忙啊忙啊,一直忙到大年三十。除夕之前,母亲就开始叮嘱我们兄弟姐妹,过年时不要说不吉利的话,三十晚上要少说话或者干脆不说话。我们那时都比较听母亲的话,真的就少说话或者不说话。尤其是当屋子正中的墙壁上悬挂上家谱摆上供果我们开始给老祖宗磕头的时候,屋子里静悄悄的,颇有些庄严肃穆的气氛。
一个月的繁忙,就为了这一个除夕夜。过了除夕夜,母亲才可以消闲了。大年初一的这一天,母亲便领着我挨家挨户地去给乡邻拜年。母亲喜欢打扮我,虽然穷,但头上戴的绢花总是少不了的,尽管那些绢花大多是我的外祖父给我买的。母亲一直给我蓄着长头发,她总是把我的两条辫子高高地盘在头顶的两边,她说这样像丫鬟,呵呵。母亲给我盘好发髻以后便在周围插满五颜六色的绢花,戴着这些绢花去拜年,总会赢得那些长辈们在接受了我的拜年礼之后的称赞,别提心里有多美了。
后来长大了,结婚了,离开了母亲离开了家,就再也没跟母亲一起过过年。有句话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在家听话出了门子也听话,老公守着他旧传统,我也存着自己的旧观念,每年都要去婆家过年。一直到婆家的两位老人相继去世。
以前我没有去想没有回家陪母亲过年有什么不应该,认为回婆家过年那是理所当然的。可是就在我酝酿写这篇文字的时候,就在我一边回忆一边写的时候,我的心里才如此地悔恨和阵痛!真有些万箭穿心的感觉!母亲活着的时候,我为什么就不能冲破一次束缚回娘家陪她过一次年哪!!!
母亲用她的辛勤和劳苦为我们少年时代的那些“年”编织了许多美丽的花环,我们懵懂地年复一年地享受那些花环给我们带来的快乐和欢欣,却不知道在那些隐形的花环里,浸润的都是母亲的心血,不知道母亲为了我们正在逐渐地消耗着她的生命!现在知道了,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