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远的儿时年味
文/吴伟(河南周口市)
在我上班途径的一条街道上,不经意间,几家卖年画的商店已经开张。几盏火红的灯笼挂在门头,一副副精美的春联悬挂在墙壁上。金色大字熠熠发光,墨色字体遒劲有力,只看得人眼花缭乱。这种售卖春联、年画的店铺是季节性的,只有到了年关临近,才开张营业。琐碎与时日相伴,激情与忙碌共情,步履匆匆中,春节已悄然临近,年味也随着春节的临近愈来愈浓了。春节是我们最重要的传统节日之一,几千年来一直延传至今。人们都喜欢过年,尤其在那个缺衣少食、物质匮乏的年代,小孩子们更是掰着指头,用减法来推算到春节的天数。“还剩25天,还剩15天……”,记忆的闸门打开,思绪再次把我拉回儿时过年的浓浓年味中,春节中那热闹的场景、浓烈的氛围像演电影一样一幕幕出现在我的脑海中。
一
我出生于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红薯汤,红薯馍,离了红薯不能活”,是那个年代农村的生活写照。尽管生活艰辛,但到了春节,每家每户还都要为过年做精心准备的,蒸白膜、过油、赶年集、过腊八、祭灶、除夕守岁、走亲戚、闹元宵……这么多过年的元素把年串在了一起。
记得小时候,一进入腊月,父母就开始为过年做准备了。父亲把平时捡拾的一些树棍子、树疙瘩等不能用的杂木头,用斧子劈成柴火剁起来,用来蒸馍烧锅和烤火取暖。蒸蒸馍是过年的首道程序。母亲则把不多的小麦用井水淘洗干净晒干,让父亲拉架子车到集市上磨成面粉。做蒸馍前要先搅拌些稀稀的面糊撒些酵母做发面引子,连续搅拌几天,让这些酵母充分发酵,这样蒸出来的馍又宣又白。蒸馍的当天凌晨3点钟左右,父母就要起来和发面。在斗盆里或簸箩里把发面和好,然后用厚棉被盖起来,让面再次发酵。等到天亮时面就发好了。记得有时母亲还要请婶子或大娘来帮助揉馍,父亲负责烧锅兑水。
一锅锅冒着热气的白蒸馍被放到秫秸薄上凉起来,等到冷凉了再放进馍墩里。小孩子看到热气腾腾地散发着麦香的白面馒头,早已流下口水,不顾烫手,抓起一个就往嘴里塞,小嘴儿烫得直吸溜。别看那时年龄小一次就要吃上几个蒸馍。蒸过小馍,还要蒸些大馍,在过年时送给长辈的。那时过年走亲戚没有其它礼品,都是用竹篮子拿些小馍、大馍和两包果子。走亲戚拿小馍这种习俗大概一直保持到二十世纪末期。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走亲戚拿的小馍逐渐被其它礼品代替,但过年给长辈送大馍的习俗一直流传至今没有改变。
二
“吃了腊八饭,都把年货办”,平常去集市上买卖东西叫赶集,只有过了腊八去集市上买卖东西的才叫赶年集。我家乡的集原来叫枣集,是方圆几十里的大集,也是酒乡,是宋河酒的原产地。到了年关逢集,特别热闹,小时候最希望与父母一块赶年集。当时几乎没有什么车辆,大街上出三道街,就是在平常主街道的中间再摆一条长长的摊位。赶集时基本上都徒步去的,手里㧟个竹篮子或长篮子,再拿个蛇皮袋子。街上来赶年集的人也特别多,熙来人往,摩肩接踵,小摊小贩的叫卖声,大人小孩的噪杂声构成了人间最美的乐章。父亲一会儿买了二斤葱,一会儿买了几块鲜姜,一会儿又割了点肉……那时钱不多,大概是见样买点吧。“新年到,新年到,穿花衣,放鞭炮”,尽管家里很穷,大人们凑合着不添置衣裳,可孩子们总要添置新衣服的。母亲总是领着我到步摊子上截上几尺布,然后拿到缝纫店里做件新衣服。过了腊月二十,我们那叫乱市,就是逢集不论单双从早起一直逢到下午。年三十早上逢一会集,叫露水集。赶集时碰到熟人第一句话就是:买齐吗?对方回到:啥齐不齐的,到那一天就齐了。
三
过年,最令人难忘的还是大年三十晚上等着拾炮的情景。除夕晚上,勤劳的父母早已把家里收拾停当。一到傍晚,父亲在堂屋点上一对红红的蜡烛,烛光跳闪着,屋内充满着安静祥和,零星的鞭炮声在除夕夜晚听得是那样的清脆。全家人终于快乐地围在一起吃着并不丰盛但令人知足的年夜饭。
“一年一个早,谁先起来谁就好”,当时过年流行的谚语是这样说的,所以家家户户都比着除夕夜里谁先起来放鞭炮、下饺子。于是吃过除夕饭,有的家里就在堂屋里取些树疙瘩烤火等着不睡觉,孩子们挂念的是去各家拾炮,也一直不睡觉。等到夜里十一点左右,听到外边砰、砰、砰三声开门炮声,父母也早早起来,父亲放了三支开门炮,母亲则开始烧锅下饺子。我和哥哥则把鞭炮散开,哥哥拿着根点着的香等在鞭炮的一端等着父亲点鞭炮的口令。听到父亲点火的口令,哥哥就点着鞭炮捻子,捂着耳朵向一旁迅速闪去,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把一群孩子引来,等炮声刚一结束,小孩子们便一哄而上,在微亮的灯光中和散发着浓浓硫磺硝烟的味中寻找没有炸响的鞭炮。这家找完,就又大呼小叫地结对寻着炮声奔向另一家。等到天亮,邻居爷们开始相互拜年,一些人则开始涌向当街相互问候打着招呼。问候的第一句话便是,今年起来得可早?这些奔跑一夜拾炮的孩子们聚在一起,炫耀着衣服布兜里鼓鼓囊囊的战利品,随后,相互之间用拾来炮干起了炮仗。村里又响起砰、砰、砰不绝于耳的散炮声。
四
到了初二就要走亲戚,初二早上,父辈们要走自己的姥娘家,父亲与伯父、叔叔们早早起来,背上竹篮子结伴去走他们的姥娘家,而到了中午,母亲领着我们与二姨家的老表们一起走我们的姥娘家,其实听母亲说,我的姥爷、姥姥在六几年时就饿死了,我们去姥娘家则是看望舅舅和妗子。走亲戚是我们小孩最愿意去的,不光在亲戚家可以吃好的、喝好的,还能得到长辈们发的一毛、两毛的压岁钱。走过亲戚,我们小朋友常聚在一起炫耀,比比谁的票子新,谁得的压岁钱多,然后到小卖部去买砸炮、摔炮、糖果、玩具。那时走亲戚都是步行,有远点亲戚天不明就去了,到了亲戚家先携些柴禾烤火暖和下,然后男主人陪着说话,女主人则到厨房收拾饭菜。“走亲戚走到初七八,不剩丸子不剩渣”,那是走亲戚都是步行,所以亲戚要走到初七八才能走完,当时不像现在这么发达,开车或骑电动车,一天走好几家亲戚。
五
那时在贫瘠的豫东平原上,人们过着物质贫困而又祥和简单快乐的春节,节日气氛浓烈而又热切。儿时的我曾天真地问父母,啥时候每天能像过年一样就好了。父母曾苦笑着说,那怎么可能?
斗转星移,时间如梭,一晃几十年过去了。中国大地经过几十年改革开放的大发展,全国各地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脱贫攻坚战役结束,乡村振兴政策进一步实施,村民们住上了楼房,村里通上了水泥路,人民群众都过上了富足安康的生活。过年,满足于吃上鸡鸭鱼肉,穿上新衣服的年代一去不复返了。年味和过年的气氛也随着时代的发展有所变化。旅游过年,视频拜年,微信祝福,禁放烟花爆竹,提倡环保过节等新的过年方式随着时代的发展而不断变化。无论时代如何变迁却抹不掉珍藏在记忆深处渐行渐远的儿时的年味。
作者简介:
吴伟,周口市作协会员,有作品散发于周口日报、周口晚报、散文选刊及网络文学平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