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读《世事家常》:于烟火人间探寻生命的真意
李恒昌

“非赤子不闻世事,是真佛只说家常。”《秋菊打官司》的原著作者陈源斌先生的压卷之作《世事家常》,宛如一幅细腻丰润的生活织锦,写出了生老病死、人间烟火和悲欢离合,以其独特的笔触勾勒出社会发展浪潮下普通人的生活百态,从家庭琐事中折射出时代的光影,于平凡中蕴育着深刻的人生哲理,成为一部值得反复品味的当代人生生不息的岁月经卷。
世事无常,向死而生
故事开篇,父亲何万年面对身体的潜在危机,展现出一种超脱生死的淡然。他平静地对家人说:“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有生,必有死。有死,才有生。我活了八十五岁,不但够本,还赚了。是福就享,是祸不躲。”这种豁达的生死观,宛如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泛起层层涟漪,为整个故事奠定了一种豁达而深沉的基调。
当母亲祝菊英被确诊为绝症,病情的阴霾笼罩着家庭,家人在悲伤中选择隐瞒真相,而母亲也似乎有所察觉,却同样选择坦然面对。在生命的余晖中,她将心思聚焦在儿子无虑的婚姻大事上,这份对子女未来的牵挂超越了对自身病痛的关注。她对儿子婚姻的种种叮嘱,细致入微且充满智慧,如“无虑娶那家人的女儿,不是娶那家人的父母。是姑娘嫁到我们家,进我们家的门,当我们家的媳妇,不是无虑入赘到她家……姑娘的家庭、父母,不可不考虑,但是,也不可太考虑”,尽显一位母亲在生命尽头的拳拳爱意与通透。她深知生命的有限,却以更加积极的姿态对待生活,不敷衍、不颓废,感恩着生命中的点滴幸福,如对孙子和孙媳妇的知足与欣慰,都展现出向死而生的无畏与坚韧。这种对生死的坦然和对生活的热爱,宛如一盏明灯,照亮了家人前行的道路,也让读者感受到在无常世事面前,人性中那熠熠生辉的乐观与坚强。
人心向善,温暖人间
何氏一家秉持着善良的本心,用行动诠释着人性之善。在那个夜晚,面对前来盗窃的王猴子,何家人没有选择报复,而是动了恻隐之心。文中描述“我放下棍子,到灶间点火烧柴,拿出那碗红糙米饭,还舀了一调匙菜油,放了一小把盐,做了一大碗油炒饭,端过去,放在地上。再帮一把力,将王猴子拽了下来,让他坐在地上,吃了那一碗油炒饭”,这简单的举动蕴含着无尽的宽容与善良,宛如冬日里的暖阳,温暖了王猴子,也温暖了读者的心。
在日常生活中,何寿天夫妇的善良体现在每一个细微之处。得知儿子意中人闻芳的家庭条件不佳,他们没有丝毫的嫌弃与傲慢,而是带着礼物,怀着尊重与诚意登门拜访。这种打破门第观念的行为,不仅为儿子的婚姻幸福铺平了道路,更是一种对他人尊严的呵护与珍视,展现出人性中善良与包容的力量。在面对他人的误解与困境时,何氏一家同样展现出善良的底色。相亲被误会贫穷后,何寿天依然主动结账离开,不争执、不抱怨,尽显大度与善良。
而邵亚芳和金小曼之间的故事,则将善良升华到了更高的境界。两人对于落水相救一事相互谦让,都认为是对方救了自己,这种善良已超越了普通的互助,达到了一种无私忘我的境地。老母亲病重期间,仍认真教授儿媳妇做菜,热情款待每一位来访者,将善良融入生活的点滴,让每一个与何家接触的人都能感受到这份温暖与善意。何氏一家在面对曾经帮助过自己的蔡家人时,心怀感恩与愧疚,时刻铭记他人的恩情,这种善良不仅是对他人的施予,更是一种对善良本身的传承与回馈,让我们看到善良如同星星之火,在人间传递,生生不息,驱散了生活中的阴霾,让人性的光辉在生活的琐碎中闪耀夺目。
岁月含情,乡愁难忘
书中弥漫着一种浓浓的“乡愁”,这种乡愁不仅仅是对故乡的眷恋,更是对往昔岁月中邻里情、童年谊的深深怀念。金小曼与邵亚芳童年时的生死经历,犹如一颗璀璨的明珠,在岁月的长河中闪耀着温情的光芒。当年两人不慎落水,在生死边缘相互扶持、共同求生,这份经历如同纽带,将她们的命运紧紧相连。数十年后,尽管岁月流转,生活变迁,但这份情谊从未褪色。邵亚芳回忆起往昔,感慨道:“那一年,你十岁,我也是十岁,我们一起到浦东公园玩,手牵着手,在水塘边走。一不小心,两个人都掉了下去。幸好,我俩又爬上岸来,没有淹死,活了下来。这一眨眼,几十年过去了,你还记得吗?”简单的话语,却饱含着对童年纯真友谊的珍视与怀念,让人不禁动容。
当金小曼与邵亚芳重逢,那一瞬间的眼神交汇,泪光闪烁,所有的过往都在那一刻涌上心头。这种跨越时空的情感羁绊,是岁月无法磨灭的痕迹,也是乡愁的深刻内涵。它不仅仅是对故乡山水、邻里乡亲的思念,更是对那些曾经一起度过的无忧无虑、纯真美好的童年时光的追忆。在这个快节奏的现代社会,人们常常在忙碌中迷失了自我,忽略了身边那些珍贵的情感。而《世事家常》中的这份乡愁,如同一股清泉,流淌在读者心间,唤醒了我们内心深处对真挚情感的渴望与向往,让我们重新审视生活中那些被遗忘的美好,感受到岁月沉淀下来的温情与力量,明白无论走得多远,那些曾经的人和事,那些纯真的情感,永远是我们心灵深处最温暖的港湾。
世事烦忧,质朴为贵
在世事的纷扰繁杂中,书中的人物坚守着一份对真实和质朴生活的追求。闻业荣一家的生活虽如一团乱麻,充满了琐碎与无奈,但闻业荣本人却始终保持着一颗质朴的真心。面对父亲的要求,他没有丝毫犹豫,即便这意味着要面对诸多困难和他人的不解,他坚定地说:“人而无信,跟禽兽有什么差别?说出口的话,泼下地的水。我既然答应了老头子,就要说到做到。”这种对承诺的坚守,对亲情的尊重,源于他内心深处的质朴与真诚,在复杂的世事面前显得尤为珍贵。
何寿天一家对待闻业荣一家的态度,同样体现了这种向真而生的品质。他们没有被闻家的复杂情况所困扰,没有斤斤计较于得失和表面的繁华,而是以一种平和、包容的心态看待一切。邵亚芳表示:“闻业荣托你说的事情,我们已经知道了。他这个家庭,既特殊,又复杂。而且,这种特殊,比人们想象的,还要特殊;这种复杂,比人们想象的,还要复杂。对不对?这种情况,其实不算什么,我们不会在意,更不会计较的。”这种豁达与真诚,展现了人性中最本真的善良与宽容,让我们看到在生活的漩涡中,依然有人能够坚守内心的宁静与真实,不为外界的纷扰所动摇。
何无虑在婚姻大事上的态度,更是将向真而生的主题演绎得淋漓尽致。他不顾及闻芳家庭的种种复杂背景和外界的眼光,坚定地追随自己内心的情感,认定闻芳就是自己相伴一生的人。他说:“我从第一次见面,就认定闻芳是我这辈子想找的人。相处到现在,这个想法,没有任何改变。她家庭的那些特殊和复杂背景,我不止一次在心里掂量过,仍然觉得相比闻芳在我心目中的位置来说,那些负面的东西,并没有多少影响,可以忽略不计。”这种对爱情的纯粹追求,对真实情感的执着坚守,让我们感受到了在现实压力下,人性中那份对真爱的向往和勇气。
在办理母亲丧事时,何氏一家求简求新的做法,同样体现了向真而生的生活态度。他们摒弃了传统丧葬习俗中的繁文缛节和迷信观念,遵循内心的真实想法,以一种简洁、庄重的方式送别母亲。何寿天在安排丧事时说道:“各位辛苦,拜托了。我母亲今年八十出头,算是高寿,民间有红白喜事之说。过去是年过七十,现在是年过八十,不需要再讲什么忌讳。所以,提前请各位到场,把将来必须要办的事情,先理一理头绪。我说的注意事项,很简单,只有两个字。一个是‘新’,一个是‘简’。先说‘新’字……再说‘简’字,不要搞乱七八糟的花样,也不要惊众扰邻,能易则易,一切从简。”这种做法既符合时代的发展潮流,又体现了他们对生活本质的深刻理解,不被传统习俗所束缚,追求真实、简单而有意义的生活,让我们看到了向真而生的生活智慧和勇气。
文学之光,照亮生活
《世事家常》作为一部新现实主义长篇小说,以其细腻入微的笔触和深刻的生活洞察,为读者呈现了一幅丰富多彩的生活画卷。作者陈源斌巧妙地以何氏一家四代人的生活变迁为主线,将社会发展过程中的种种现象和问题融入其中,从家庭琐事、邻里关系到职场纷争、婚姻观念等多个层面,展现了大时代背景下小人物的命运沉浮与人生百态。通过对何寿天、邵亚芳夫妇退休后生活经历的重点描摹,串联起一众市井人物的悲欢离合,使读者仿佛置身于那个充满烟火气息的世界中,感同身受地体验着生活的酸甜苦辣。
书中语言平实浅显,却蕴含着无尽的生活智慧和情感力量。作者没有运用华丽的辞藻堆砌故事,而是以一种质朴、自然的语言风格,将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娓娓道来,让读者在阅读过程中感受到一种亲切与真实,仿佛这些故事就发生在自己身边。每一个人物形象都栩栩如生,他们的言行举止、情感变化都刻画得入木三分,使读者能够轻易地走进他们的内心世界,与他们一同经历生活的起伏。
《世事家常》精准地剖析了人性的弱点和阶层的壁垒,深刻地反映了社会现实中的种种问题和矛盾,具有强烈的时代感和现实意义。同时,作品中处处体现着中国传统智慧和处世之道,如家庭观念、邻里互助、尊老爱幼等传统美德,在现代社会的背景下焕发出新的生机与活力。这些传统元素的融入,不仅丰富了作品的内涵,也为读者提供了一种对传统文化的重新审视和传承的思考。
小说虽然描写的是家长里短,但情节跌宕起伏,充满了戏剧性和张力。作者巧妙地设置了一个个悬念和冲突,如何老太太临终前的惊天秘密、法庭上的斗智斗勇、何寿地的意外升迁、亲生母亲的突降认亲等情节,紧紧抓住读者的眼球,让读者在阅读过程中欲罢不能。而这些激烈碰撞的生活细节,又巧妙地隐藏在家常叙事之中,展现出作者深厚的文学功底和叙事技巧,让读者在感受生活真实的同时,也能享受到文学作品带来的审美愉悦。
《世事家常》犹如一面镜子,映照出生活的本真模样;又似一首悠扬的乐章,奏响了人性的美好旋律;更像一盏明灯,在岁月的长河中闪耀着温暖与智慧的光芒。它让我们在琐碎的生活中看到了生命的坚韧与伟大,在平凡的人物身上感受到了人性的光辉与善良,在世事的变迁中领悟到了生活的真谛与意义。
正可谓:书世相、家常事详,品人生、冷暖情长。岁月悠,风云荡,叹无常、百态纷攘。何氏门中岁月章,烟火里、德韵悠扬。


刘般伸,特型演员,著名书法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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