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想到,有机会再读读艾米莉·狄金森或者米斯特拉尔。抑或听一听莫扎特、格里格。不一定要记录下他们的词句或者旋律,更重要的,是记下自己的阅读或倾听的印象,或者是读他们听他们时候的那一份心弦颤动的感觉。直白一点,我是想说,我们只需要走近人类最美好的艺术世界,对形式的要求可以不拘一格。日积月累经常浸润,我们都会不知不觉间得到切实的心性磨砺与温润,收获一份温馨丰厚的艺术馈赠。
某种意义上说,所有文学艺术形式之间,对于真正从骨子里热爱文学艺术的人来说,是没有严格的区分界线的。他们的内核,都是人类最美好的情感展示。
又一次沉浸到我的朋友胡梅仙博士的天籁之音《荆棘与珍珠》的温蕴包裹之中,不知不觉间差不多一天时间就要过去了。眼睛开始有点迷糊,脑袋好像也有点发沉。就下楼到院子里,想游移在淡雅清明的月光之中,随意走上几步,缓解一下我还说不清楚名号的什么。
甫一下楼,大脑海平面上,悄然掠过一缕绵绵延延牵扯不尽的微风,微风中缠绕着仿佛从谁家的窗帘缝隙中散溢出来的琴音。
是听过不知道多少回,却一直说不准名字的琴曲,似远似近,似断似连,也许就在眼前,却又无法捕捉住她的一丝衣袂裙裾的飘摇幻影。
我想,我大概是又出现幻觉了。久坐久思,这个幻影不期而来已是常事。
还有,那位经常窗下弹奏琴曲的晓丽老师家的窗口,也并没有透射出柔和温润的灯光。那就只能是我听得会数多了,自己走进我的脑海隐居下来了的琴声吧?
恍惚中,蓦然想起了那个名叫嵇康的晋代诗人音乐家。
嵇康生活的年代,正是社会秩序经过一系列各种打击遭到不轻破坏之后。汉儒正统思想逐渐为清谈玄学所取代的时期。
作为玄学家的代表人物之一,他做过中散大夫的官职。司马氏掌权以后,他以反对派的姿态与阮藉、向秀、山涛、刘伶、阮咸、王戎等人号称“竹林七贤”,避居曹魏宗室聚居的河北山阳,与司马氏相对抗。在众人之中,嵇康对司马氏的攻击尤为激烈,因而被司马氏所杀害。
嵇康最为后人称道的,是他的独立不倚不畏强权。我以前也最为尊崇这一点。今天再看,则比较服膺他音乐思想中的“声无哀乐”论。他认为音乐是客观存在的音响,哀乐是人们被触动以后产生的感情,两者并无因果关系。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心之与声,明为二物”。音乐的本体应该是“和”。这个“和”是“大小、单複、高埤(低)、善恶(美与不美)”的总合,也即音乐的形式、表现手段和美的统一。
嵇康曾反复提到“先王立乐之意”,并把音乐分为抽象的“至乐”——“无声之乐”与具体的音乐——“音声”两种。人们在当前听到的只是“音声”。另有一种“至乐”是古代理想社会存在的音乐,其本性是“至和”或“太和”,它虽与人主观的感情没有因果关系,但因远古社会的政治是理想的(贤明的),即“和”的,所以人的感情也是“和”的,是“和心足于内,和气见于外”的。古代的“咸池”,“大章”、“韶”、“夏”等,都是“先王之至乐”。能够“动天地感鬼神”。现实社会的政治不是“和”的,所以人们的感情也是不“和”的,音乐与政治存在着矛盾。嵇康认为,关键的问题不是从音乐方面去解决,而在于改良政治,政治清明,就能产生“和”的音乐。有的音乐之所以“淫邪”,那是“上失其道,国丧其纪”的结果。
广陵散绝,不复见嵇康矣!
我们却还是要站立着,往前走!
那就时不时地听听音乐,想想嵇康,惕励自己,做一个“和”气充盈的人吧。就算做不到“和”气充盈,起码也要鼓足心气,努力趋近而不同吧。
作者:李少咏,自号小木匠,逍遥镇人。能熬胡辣汤,会做粗陋的小桌子小板凳。喜欢读书写字,希望以此抗拒生命中的佞戾、虚妄与迷惘,都是半瓶子酱油水准。一生不敢或忘少年时代做木匠学徒时候师傅的一句话:想做一个好木匠,就不能用一根钉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