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馍，两条命(故事)    

   文/谷百川

民国年间，洛村南街住着一家陈姓母子。孩子的父亲因病早亡，母亲黄兰带着幼子陈小诚艰难度日。尽管缺吃少穿，也一心要把孩子拉扯长大，好继承陈家香火。陈小诚已经十岁。俗话说小子娃不吃十年闲饭。他除了割草放羊，到农闲时还学着做点小生意。卖花生、芝芝麻糖、火烧馍等食品，挣三毛两毛钱贴补家用。

夜里，陈小诚㧟个竹篮子，到李瘸子馍店里批发二十多个火烧馍，走街穿巷，进赌博场卖馍。一个馍挣一分钱。一晚上能挣两毛多钱。

这天夜里，陈小诚又㧟着馍篮，来到胡豹家临街瓦房的牌场里。腾腾烟雾中，喊声笑声骂声不断。当牌的、看牌的聚成一堆。常说吃喝嫖赌，赌场里的人吃喝花钱比较慷慨和无赖。

陈小诚这晚的运气不错。篮子里的馍很快卖完，只剩一个馍皮炕糊的还躺在篮子里。小诚虽然肚子很饿，可是为了多挣几分钱，他舍不得吃，咽了几口唾沫，忍了。

这时，在旁边看打牌的，猴脸尖腮的布怀良笑着说:“小诚，这个馍先赊给我，明天晚上在这给你钱。你就不用等着熬眼了。”

有两人也帮腔说，给他吧，给他吧。

小诚本不想把馍赊给布怀良，怕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没回，但别人一撺掇，就把馍递给了这个名声不好的光棍汉，再三说你可得说话算数。

布怀良“啪”地拍了一下馍，不屑地嘿嘿笑着说，不就是一个馍吗？又不值骡子价马价，放心吧！

布怀良扭头见是小诚，好像才想起来赊馍的事，拍一下自己烂棉祆上的衣袋狡黠地说:“哎呀，八毛钱忘到换衣服的那个袋里了。这样吧，你再赊给我一个馍，明天一并给你钱。要是不赊，那个馍我可是白吃了。”布怀良瞪着三角眼吓唬说。

小诚毕竟是个孩子，他怕那个馍钱飞了，就又赊给布怀良一个馍。

笫三天晚上，还是在胡豹家赌场里，布怀良又故伎重演，对小诚说:“你再给我个馍，仨馍共一毛五，你现在就跟我去取钱，给你两毛，多五分钱算是跑腿费。”

小诚敌不住五分钱的诱惑。心想他家又不远，东街路南那三间草房，用不上吃一碗饭时间，也就答应了。

走出黑糊糊的北寨门洞，沿着寨壕边曲曲弯弯的蚰蜒条小路往东南方向走。寨壕里晃动着灰白的水光，芦苇的黑影映在水面上。被脚步声惊动的青蛙，从草丛中扑嗵扑嗵跳进水里。

布怀良走到中途的半棵老柳树前站住了，说尿一泡。当年这地方虽然在村边，但比较偏僻。听老年人说，原先这棵老柳树有筛子粗细，空了的树身里面盘据着一个蜘蛛精。后来柳树就被雷击了，只剩下北面瘆人的半拉树身，每年春天还倔强地抽出几根细细的枝条，可怜巴巴地苦度残年。柳树南边有个废弃的方形水车井，里面终年有一丈多深臭水。西面是寨壕，东面小路边是一片齐胸高的玉米地。夜里很少有人从这里经过。

四野一片寂静，小诚觉得头皮子只拃。蓦地，布怀良像老鹰抓小鸡，转身把小诚按在地上。小诚刚发出凄厉地呼叫，一双铁钳般的大手就狠狠地掐住他的脖子：我叫你喊！两手越掐越紧，小诚两脚在地上踢腾了几下，渐渐不动了。狼心狗肺的布怀良，从小诚袋里掏出卖馍仅有的一块多钱，就将尸体扔进了水井里，再把地上篮子里的几个馍，左一下右一下塞进破棉袄袋里，飞起一脚把篮子也踢到水井里。

笫二天早上，村民张善进城卖菜，从寨壕边的小路上走着，忽然看见水井里漂着一团东西，打捞上来才发现是卖馍的孩子小诚。消息马上传遍了全村。小诚的妈妈嗓子已经哭哑了。可是，官府没有人来过问这件事。近族几个人帮忙，用一条苇席把小诚裹住，当天下午埋到了南地他爹的坟边。

 除了小诚的妈疯了，这事再没有人过问。社会黑暗，民不告，官不究，谁知道地下埋着多少屈死的冤魂。

小诚的妈眼泪已经哭干了，她天天披头散发，光着脚敞着衣襟，大街小巷边走边挥着手喊“小诚！小诚！小诚——！”那喊声凄厉悲恸，催人下泪。后来，街上听不到小诚妈的喊声了。

布怀良害死小诚以后，夜里孤零零躺在三间破草房里。一合上眼便做恶梦，不是小诚瞪眼瞅他，就是小诚的疯子娘指着他鼻子骂。往往把他吓醒，发觉出一身冷汗。

一天夜里，布怀良在睡梦中，好像听到有人喊:布怀良，跟我们去赶会吧，那里有好吃的肉包子，还有好戏看。布怀良就迷迷糊糊地答应着，穿了衣服，拉开门向街上走了。

第二天蒙蒙亮，李老二起早赶着牛车去拉煤。走出西门，他看见星光下的轱辘壕边，黑呼呼一堆，像一个人趴在圪堰上。到跟前仔细一看，是布怀良，嘴里填满了黄土，已经没了气息。李老二知道，这是鬼魂迷住他吃了“黑沙糖”。

 恶人应得的下场！

​2024年7月20日

作者简介：谷百川，网名锦屏山泉，中学退休语文教师，河南省宜阳县人。退休前，曾在报刊发表散文、诗歌多篇，被吸收为县作协会员。退休后，在报刊和各网络平台发表诗歌、散文、小说、独幕剧等一百多篇(首)，多篇在县市评选中获奖。古稀之年后初心不改，仍在为实现早年的文学梦，风雨兼程，跋涉着，快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