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会舞厅的那些事(小说)
作者:师晨辉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到九十年代初,在神州大地的年轻人中刮起一股穿高跟鞋、喇叭裤、花衬衣,留长发的潮流。
随之,又刮起一股跳迪斯克、交谊舞,各大小城市又举办起形形色色、大大小小、档次各一的舞厅。
那个年代,每到晚上要说最热闹、最潮流、人员最多的地方,非舞厅莫属,它便是少男少女们经常光顾的场所。
舞厅不仅是那个年代人们娱乐的场所,也是年轻人谈情说爱交友的理想之地,但也是藏污纳垢的事非之地。
张大辉和黄美娜这对热恋中的小青年,高中毕业后就承包了喀伽县唯一的一个舞厅--纺织厂工会舞厅。
这纺织厂工会舞厅坐落在喀伽县中心地带的一个二楼上,面积约500多平米,里面架子鼓、电子琴和各类霓虹灯具备,张大辉和黄美娜只需新购置些靠椅和茶几,在吧台前购置一个放烟、酒、茶、糖的货架并摆上货便可营业。
为增加舞厅的效果和感染力,张大辉和黄美娜邀请了一男一女两个歌手,男的叫张实在,女的叫史珍香,张实在声线力度和节奏感强,适合唱《篱笆墙的影子》、《好汉歌》这类歌曲,史珍香声线甜美柔和,适合唱邓丽君的《甜蜜蜜》、《夜来香》这类歌曲。他俩一搭配,就像给舞厅注入了魔力。
为提升现场氛围,张大辉和黄美娜组建了一个小乐队,有架子鼓手殷结实、小号手路步平、萨克斯手张豪强、键盘手阿不拉。
营业当晚,张实在和史珍香以《溜溜的她》和《美酒加咖啡》开场,乐队的小伙子也是非常卖力,和歌手相互配合协作伴奏,只见舞厅里人头攒动,灯光闪烁,舞池仿若一片光影交织的梦幻湖。随后,这乐队的小伙和两个歌手每次都越发默契,每晚只要乐队伴奏一起,歌手歌喉一展,能把大家的脚底板挠得痒痒的,迫不及待冲进舞池。
半年过来了,这舞厅的生意越来越好、人气越来越旺,形形色色的人也越来越多,加之离纺织厂近,不上夜班的女同志基本就泡在舞厅里。
俗话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会有”。可麻烦事说来就来。有天,几个穿着流里流气的小混混晃进舞厅,叼着烟,摇头晃脑地往舞池中间一站,吓得跳舞的人纷纷避让。带头的叫范统,满脸横肉,他扯着嗓子喊要包场给弟弟范剑庆生,还不给钱。张大辉好言相劝,却被范统一把推搡在地。黄美娜心急如焚,又怕闹大影响生意,只能偷偷跑去报警。
警察还没来,舞厅里已剑拔弩张。张豪强几人护在张大辉身前,手握乐器,像是要拼一场。范统带来的人开始哄笑,正准备动手时,史珍香神姿轻盈,扭动着细腰走上前,柔声道:“几位大哥,今儿是您兄弟大喜日子,犯不着动气,我免费给唱几首助助兴,酒水也给您收个成本价,怎么样?”这软话一递,范统的气焰竟迅速平和下来。
就在这时,警笛声由远及近。范统知道势头不对,狠狠瞪了一眼众人,带着手下像野兔一样跑了。经此一遭,张大辉意识到,舞厅光有热闹可不行,必须要有安保。于是他联系了几个退伍的朋友,组了一支三人安保小队。
风波平息,舞厅的名声却传得更远,都说这儿既有刺激好玩的热闹劲儿,关键时候还安全。
来的人越来越多,有附近电大学院的学生,也有周边县城慕名而来的时髦青年,也有住在城郊的打工者……,其实这些人大多是通过舞厅来结识纺织厂女同志的。
张大辉和黄美娜看着满场舞动的人群,手牵着手,心想这往后的日子,在这小小的舞厅里,会不会还演绎出更多精彩又复杂的故事。
经上次小混混闹事之后,工会舞厅愈发火爆。张大辉和黄美娜忙得脚不沾地,却满心欢喜。这日,一个身穿笔挺中山装,头发三七开,戴着副眼镜的帅哥走进了舞厅。他叫杜子腾,是刚毕业新分配到县畜牧局的干部,听闻纺织厂工会舞厅热闹非凡,自己又是单身晚上没什么事,便来瞧瞧。
杜子腾刚踏入舞厅第一天,就被满场的活力撞了个满怀。闪烁灯光下,他那身规规整整的衣服显得格格不入,可他眼神里满是新奇与探究。黄美娜眼尖,瞧出这人从来没见过,忙上前招呼入座。黄美娜热情地带着他四处参观,介绍乐队成员,还把史珍香请过来亮了两嗓子。
杜子腾越看越兴奋,他发现这舞厅不只是娱乐之地,更是美女帅哥集聚之地。他突然伸出手,九十度躬下腰邀请黄美娜和他跳一曲,这黄美娜为让这位帅哥高兴自然没有拒绝,两人随着慢四舞曲扭动起来,跳到一半,这杜子腾故意用胳膊来回蹭了蹭黄美娜的胸部,脸也蹭了一下黄美娜的脸,这黄美娜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任由杜子腾带上在舞池扭动。别看这杜子腾看起来文绉绉的,跳起舞来身姿轻盈、步伐稳健,时不时还给黄美娜触个电,让黄美娜神魂颠倒。
随着时间推移,杜子腾便是这里的常客了,每次来都要邀请黄美娜跳上两曲,这一来二去,两人产生了爱慕之情,黄美娜看中了杜子腾人长得帅,又有工作,而且舞还跳的好。杜子腾则除了黄美娜人漂亮,性感,还看中了她承包舞厅有钱,经常来还可以免费跳跳舞,关键还是能和黄美娜约个会。
有天晚上,舞厅正常营业,张大辉、黄美娜和往常一样忙碌,奇怪的是这杜子腾来到舞厅站在门口看了看,并没有进去跳舞,黄美娜眼尖,一眼看见了杜子腾,故意给张大辉讲,她到家里取个东西一会就来。出了舞厅门,这杜子腾拉住黄美娜的手,来到舞厅后面的礼堂门口,一把搂住黄美娜一阵猛亲和乱摸,这黄美娜对这杜子腾早就有了好感,一点都没有反抗,任由杜子腾搂搂抱抱、亲亲摸摸了一会,两人又说又笑回到了舞厅,像什么事没有发生一样。
之后的几天,杜子腾和黄美娜像是被点燃了一团隐秘的火,越发难以克制对彼此的眷恋。只要黄美娜稍有空闲,就会悄悄溜到舞厅后门,和杜子腾匆匆见上一面,有时是短短几分钟的拥抱,有时是躲在阴影里互诉衷肠。
然而,纸终究包不住火,舞厅里渐渐有了些风言风语。有人瞧见他俩在角落的亲昵模样,私下里交头接耳,这些碎语慢慢传进了张大辉的耳朵里。
张大辉是个憨厚老实人,起初不信,可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疯狂生长。终于,在一个忙碌的周末夜晚,黄美娜又借口有事出去,张大辉假装忙碌,实则偷偷跟了上去。当他看到黄美娜和杜子腾在礼堂昏暗的灯光下紧紧相拥时,怒不可遏,冲上前去就给了杜子腾一拳。杜子腾挨了打,却梗着脖子不肯认错,直言自己和黄美娜是真心相爱。张大辉听了这话,越加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黄美娜大骂她忘恩负义,毕竟两人相爱这么久,也订了婚,只是没有领证,两家大人都知道,那能说变心就变心。这黄美娜泪流满面,吓得腿也发抖,在两个男人的怒火与质问下,不知该如何抉择,只能无助地哭泣。
喀伽县毕竟是个小县城,是少数民族地区,全县25万人,县城人口不足五万,这汉族人就更少了,走在大街上几乎没有不认识的,这风言风语很快传到两家大人耳朵,为担心夜长梦多,两家大人商议,迅速给他俩办了婚事,婚后小夫妻还算恩爱,舞厅继续开,日子正常过,也有了爱情的结晶。
后来,黄美娜经她大舅托关系,在县棉麻公司上班,晚上看孩子,偶尔到舞厅转转,帮帮忙。这张大辉专心搭理他的舞厅,白天忙前忙后给舞厅进货,打扫卫生,晚上招呼客人,经营生意。
有一天,这杜子腾到县政府送文件,正好在大门口碰到了黄美娜,两人嘀嘀咕咕聊了一会。晚上,黄美娜借故去舞厅,让父母看孩子,便来到杜子腾的宿舍,看到杜子腾床上放了好多《知音》、《女友》、《妇女之友》等杂志,先是二人并肩翻书,不小心手臂触碰间,黄美娜脸泛红晕,紧张有羞涩,接下来两人就进入实质性的搂抱和亲吻,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
这晚,这张大辉也倒霉,舞厅里竟然发生了一件两个少数民族同志偷偷吸毒的事,被跳舞的人发现后,直接报了警,不但给张大辉罚了款,还责令停业整顿七天。
话说这黄美娜自从和杜子腾有了第一次,每次看见张大辉就是不顺眼,晚上也不让张大辉碰她,然而,好景不长,曾经的甜蜜与美好渐渐被消磨殆尽。最终,在无奈与绝望之下,他们不得不选择分手,各自走向不同的人生道路,只留下那段短暂而又刻骨铭心的回忆,孩子由张大辉父母带,黄美娜和杜子腾名正言顺结了婚。
话说失去了家庭的张大辉,把全副心力都倾注在经营工会舞厅上。往昔的伤痛,被忙碌的经营渐渐冲淡。
阿依美古丽像是一阵明艳的风,吹进了这略显沉闷的舞厅。身为纺织厂女工的她,来自少数民族,生得眉清目秀,身姿婀娜,一口流利汉语更是为她添了几分灵动俏皮。她知晓张大辉的婚史,却毫不在意,不顾家里反对,一有空就往舞厅跑,帮着卖门票、热情招呼四方来客,举手投足尽显热忱。
一来二去,她跟舞厅的两个歌手熟络起来,和乐队四位哥哥也打成一片,众人都折服于她的爽朗性格和善良的人品,也瞧出张大辉与她之间暗涌的情缘,便热心撮合。两颗心越靠越近,终于,张大辉与阿依美古丽携手走到了一起,成了喀伽县津津乐道的“民族团结一家亲”佳话。
婚后,生活满是甜蜜,小日子蒸蒸日上。他们的爱情结晶呱呱坠地,孩子像是汇聚了父母的优点,粉雕玉琢,伶俐聪慧,看着孩子的笑颜,张大辉满心感慨,曾经破碎的生活,如今竟拼凑出这般美满的画卷,只愿岁月永远温柔以待。
如今,张大辉和阿依美古丽不再经营纺织厂工会舞厅,离开喀伽县到省府承包了一家档次更高、业务范围更广的集卡拉OK、洗浴、健身为一体的康养中心。小日子倒也过得有滋有味。
作者简介:

师晨辉:籍贯甘肃,现西安市人,1987年入伍,曾在新疆伽师县担任过乡党委秘书、组织干事,伽师县政府办公室副主任、科技局局长,喀什地区行署办公室秘书科科长,喀什综合保税区管委会副主任,兰州新区综合保税区管委会副主任等职;热爱写作,作品曾在《新疆日报》、《新疆经济报》、《新疆公安报》、《喀什日报》、《民族团结杂志》和《三秦文学》、《秦陇文学》、《新乡土文学》等报刊杂志和平台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