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1979年的腊八日
作者:赵玉文
说起腊八日,人人经过,或几十次甚至上百次,我相信谁都有自己的故事,只是不同罢了, “过了腊八就是年”,“腊七腊八出门冻傻”,腊八日又是释迦摩尼成道之日,而1979年的这天成了我和赵金亮难忘的日子。
腊七这天,因车把手赵彦廷初八去相亲,队长不忍耽误人家好事,就安排我和赵金亮明天赶马车去岩峰拉化肥,路程四十多里,来回需要一整天,为了赶时间,天不亮我们就上了路,尽管天冷得要命,因和朋友在一起,有共同话题,其他一切便抛在脑后。
追寻我俩是什么时间好起?自然有一段时间,不必说上学路上厮跟,也不必说回家一块写作业,一次上课老师让我们俩读课文《叙说革命家史》,是样板戏《红灯记》里的一个片段,我读李铁梅词,赵金亮念李奶奶句,他:铁梅!来!奶奶把红灯的事讲给你听听。我:哎!因为我们读的很直,老师让读出顿挫,重来,这次我们学着戏腔,当我念出“哎”字时,短促顺从,嗲声嗲气,引得同学们啼啼笑,我也禁不住笑出声来,老师呵斥,不要笑,就这样读。这成为我们一段合作佳话。每每说起,总还想笑。
马车是当初最具威力的运输工具,夏天拉麦秋天拉玉米,冬天往新井站台拉煤搞副业,除了大队,我们队马车顶强势,拉上满满一车石头上坡一溜小跑。人们说是赶车人把马调教成了这种习惯,有损马的健康,换个角度看,马起码有这个力气。马车强势不强势主要看辕马,高大勇猛的辕马在关键时刻可力挽狂澜,转危为安,可遇上前排不听话的梢子马,辕马也无能为力,比如两年后,赵金亮赶着马车上大坡,未等上完坡,三个梢子马忽然转向,辕马抗不住,马车一下撞在路边大树,把赵金亮死死卡住,挤断小肠,住院两个多月,赶马车也是危险营生。
清晨,“哒哒哒”的马蹄声格外清脆响亮,一颗颗小星星被惊得躲在深蓝的苍穹里不敢露面,远处山峦轮廓投放天边,显得深奥伟岸,路边树枝被风摇得像老鼠一样“吱吱”只叫。
此时我们只有一个念头,顺顺利利早去早回,而对冰冷的空气并不在乎,我们习惯了夏天酷热与冬天的严寒,我们无法改变自然界变化只能改变自己,让自己去适应这个世界,适应四季轮回,适应人间冷暖,上辈人是这样,上上辈人是这样,挨到我们一样顺应历史,所不同的是在改变自己同时,尽量能过的舒服一点,让自然界的负能量少接近身体,天热了有蒲扇驱热防暑,天冷了棉衣裹体热炕御寒,充分利用空间物体让人由繁重变轻松,比如现下马车,通过将大树砍伐加工,与骡马结合成一辆运输工具,省下好多力气。宇宙间,结合的力量让人惊叹,而至高无上莫过于人与人的结合,男女结合其力无尽,志同道合人在一起能干出好多大事,而我和赵金亮在一起,干活不觉累,说话无障碍,重活争相干,思想行动配合默契,比如在打谷场背粮袋他总是抢着背,在田里推粪一个比一个快,跟着种麦耧平土坷垃几天,就研究构想建造一种机器代替人工,虽然我们只是想了想,而后来这些东西都已实现,播种机一步到位,比我们想象的还高级。再比如今天拉化肥,都想到六点走,我又补了一句,别忘了,早点回来过你的生日。
长岗村边的马路又窄又陡,拉麦秸的马车每每走到这里都是提心吊胆,生怕马滑倒打累,我们今天空车经过不用担心,正当要过铁路,忽听后边“嘎查”一声,一辆马车滑倒,山大的麦秸垛压了下去,我和赵金亮心照不宣把马喝住停在路边,回头去帮忙,因车载太重,把辕马压在地上动弹不得,马鼻腔里喷出的白气落在地面瞬间变成一片白霜。等把马车扶起后,火车来了,黑黝黝的车皮一节一节走得很慢,十多分钟才走完,我曾对这家伙感到震惊,一节车厢可装六十吨,够三十马车拉。效率真高!
十点多钟到达化肥厂,车队已经排了好长,我们前面是一台拖拉机,孙庄村的,让我十分羡慕,问人家咋排到了后面?说第二趟。啊!就是快。咱们啥时候能买上拖拉机?不用起早摸黑跑了。赵金亮说快了,前两天在大队一伙人还议论这事。
化肥厂里一根根竖起的铁桶粗的细的高的低的,弯弯曲曲像一条条巨大蟒蛇,浓浓的白气从某个管道排出,吃吃作响,通往厂里路面黑黢黢,如不看那些铁桶还以为是煤矿,厂内煤堆如山。这让我想起碳的符号C,和与碳有关的化学物质,比如,一氧化碳、二氧化碳、碳酸钙、碳酸氢钠------都是初中学的知识,我记得很清楚,它们的分子式我能一一念出来,回头一想,有用吗?一氧化碳二氧化碳是气体,看不见摸不着,人们知道煤炭会中毒,说碳酸钙碳酸氢钠,农民不知道,知道石灰知道苏大就行,在农村有力气能干活,多挣工分就行,有关系的话调离生产队去教书,不用干农活,我比赵金亮多上两年高中,如今一样赶着马车来拉化肥,你肚里这一点点墨水算不了什么?不过要想离开生产队除了找关系还有一条门路,就是“捣蛋”,和队长对着干,遇到工厂要人,队长首先想到的就是把不服从领导的捣蛋鬼打发走,可正常情况谁愿意去当捣蛋鬼呢?尤其是我和赵金亮这些生产队后起骨干。
挨着我们进厂时正好十二点,工人下班吃饭,二点上班,我和赵金亮轮流去附近饭馆吃饭,一碗鸡蛋汤两个馒头,六毛钱补助省下两毛,几把谷草让马儿嚼了去,吃不饱亦可充饥。挨到工人打开厂门,我正要给工作人员递票,排在后边的赶车人说:兄弟和你商量个事,我是沙窑村的,我的伙计肚子疼,能不能让我们先装?行个方便。我一听说是沙窑村,比我们远二十里路,又闹肚子,触动心里,和赵金亮一说,很痛快,让他先装!
三点钟时,我们离开化肥厂。不知是马的灵性感知我们想着回家吃腊八粥,或是马们饥肠咕噜思乡心切,一转身都打起精神,迈开长腿“呱嗒呱嗒”奋力前行,那匹放荡不羁的枣红梢子儿马,平时看见骡马,即异性马总会不顾一切扑上去亲昵,而今只是竖竖耳朵眼睛冒冒光,便不再理会。
我和赵金亮坐在马车上,说着过去事,说着以后事,说着今天事,不考虑工作事,每天钟声一响,队长自然会给安排营生,不考虑房子事,家里爷爷给留下的房子,虽然破旧,依然能遮风挡雨,更不考虑吃的事,生产队会按劳分配给一定量粮食,另有人头分配,即使不能干活也饿不着,唯一想得是对象,找一个如意的姑娘过日子,这好像也不发愁,我和赵金亮长的虽不是潘安容貌,但也能看的过去,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父母给安排得体到位,在女孩子眼里也应该有一定位置,听天由命吧!看谁家女儿有这福分。
马车行到矿市街时已是黄昏,半块月亮已爬出山顶,我忽然想起一个对子:“女在左子在右人间配成好,日在东月在西天上生成明”,不知是那位高人编的,真形象,把个“好”字和“明”字活生生烘托出来,回首再望西山日头,忽然脸颊泛红,对我眨眼,好像在说奴家困了先睡去,说吧拉起山幕掩住红颜。
回至村边,已是七点多种,枯冷的树枝把月光搅得零零碎碎,点点繁星亦见瘦小,转过弯,见学校操场正放电影,这让我深感遗憾,误了大事,看电影是我们最乐意事,每次村里放电影我们都是早早入场等候,即使大冷天也不能耽误一刻,可今天,要不是扶那个倒地马车、要不是把沙窑村马车让前头、误不了看电影,绝对误不了,可转念一想,没错,我们没有做错,这点损失算不了什么。如果硬要找原因的话,化肥厂中午关门所致。
后来在电视上看到了《洪湖赤卫队》。
声明:文中图片来源网络,侵权删除!
【作者简介】赵玉文,男,1960年出生,高中毕业。石家庄市作协会员,井陉县作协会员,《燕赵农村报》通信员,发表小说散文多篇,一些作品曾获优秀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