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手
贾贵杰
父亲的手很巧,能编织出各式各样的生活用品,比如竹篮啊,柳筐啊,渔网啊,很多很多……但最拿手的要数父亲编织的席子,手工精美,结实耐用。
每到新年,家家户户都要换上一张崭新的席子,父亲编织席子的技术在十里八村那是独一无二的,每年的秋收过后,粮食上仓,知道父亲又要开始编织了,所以都会提前打好招呼预订一张。
席子的材料就是用高粱的秸秆编制而成的,忙碌的秋收刚刚过去,父亲便迫不及待的收割高粱秸秆,然后打成捆拉回家,一捆捆的秸秆自院墙的一侧直立摆齐,一排排煞是好看,被秋风吹上个十天半月的待叶子蔫了,父亲便打开每一捆开始精挑细选粗细均匀,长短一致的秸秆,这一道工序就要用上几天的时间。
接下来便是父亲用镰刀头自制的刮皮刀,把每一根秸秆上的叶子刮掉,确保席子的光滑度。仅仅几天的时间,父亲的手掌便呈现出一道道秸秆和刀子划坏的伤痕,看着甚是心疼,一向节俭的父亲从来是不戴手套的。
秸秆切割破瓣的时候,难度是非常大的,需要精准的把每根秸秆平均分成宽窄相等的四瓣,如果分割不均匀,就会浪费材料,但父亲切割的条子几乎没有废料一说,这是多年的磨练成就了父亲今天这精湛而娴熟的技能。
最后的一道手续便是刮杆芯,自打我记事起家里就有的一条长长的榆木凳子,但凳面上那一条条显而易见的划痕早已失去了它原有的光泽。平时都是放在厨房的一角,吃饭时才搬到饭桌前,用来坐的,但每到冬季便成了父亲专属的用具。把秸秆瓣顺着凳子的长度平放于凳面上,父亲坐在凳子的尾端,用腿压住条子的一角,然后用小刀从尾端用力的刮掉杆芯,这一步也是最累的一步,却也是万事俱备的最后一步,虽然是在寒冷的冬天,但父亲的脸上总是汗流满面的。
准备工作就绪,计算着大家预订的数量,父亲便着手开始编织了。起头打底是关键,如果底打不好或尺寸稍有差池,席面会出现歪斜的状况,与火炕的比例不对称,那样就会前功尽弃,费时费料不说,最重要的是怕赶不出来,影响大家过年铺新席子的心情,但经过父亲灵巧的手编织出的席子,每一张都尺寸得当,大小合适。
就这样父亲每天都在重复着打底,席面,筌边,多少次当我夜半醒来,昏暗的灯光下父亲那一双手还在不停的忙碌着,柔软的席条被一双灵巧的手穿过来拽过去,一根根条子如舞动的银蛇,不停的跳跃着交织着,发出轻微的“嘶嘶”的声响。
寒假期间,我们姐弟几个也会帮父亲打打下手,递递条子或给父亲端一杯水,每每这时也是姐弟几个最开心的时刻,父亲总会一边编织着席子一边给我们讲故事,父亲的故事很多,好像永远都讲不完。
多年后的今天,父亲的故事已经淡忘的差不多了,但唯有父亲常说的那句:“只要勤劳就能过上好日子“,时至今日依然萦绕在耳边。许是得益于父亲的言传身教,当我们姐弟几个长大成家后,都传承着父亲那勤劳简朴的习惯,虽然没能过上大富大贵的日子,,但都在努力的创造追求着自己想要的生活。
在父亲日复一日的辛勤劳作下,不知不觉的迎来了腊月的最后一天,乡亲们兴高采烈的来取回预定的席子。看着平整精细的手工都赞不绝口,发自内心的和父亲道谢,辛苦之类的感激的话语,每每这时父亲的脸上总会洋溢出幸福而满足的笑容。
父亲的手仿佛从来不知疲倦,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编织着,把多少个寒冬,日月编织进席子里,把生活的酸、甜、苦、辣、柴、米油、盐编织成精美的席花,也把祝福编进父老乡亲们对新的一年那份炙热的,美好的期盼与憧憬里。
现如今在时代与科技相并快速的进步与发展下,人们的生活水平得到了大大的提高,农村的生活条件也都得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与改善,手工编织的席子已伴随着岁月的流逝早已淡出了人们的生活视野,甚至被遗忘了,但时隔多年的今天,每逢冬季来临的日子,脑海总会蓦然地浮现出父亲当年编织席子的情景:昏暗的灯光下一双灵敏而布满坚硬老茧的手。
作者简介
贾贵杰,吉林省前郭县八郎镇人,农民,前郭县作家协会会员。喜欢阅读,写作。曾有散文发表于不同的网络平台,近期有诗歌《雪花飘飘》诗词《心之湖》散文《二娘,你在那边还好吗?》等作品,发表于大连有声文艺,曾有散文《儿时的芦苇荡》转载今日头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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