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经》记载江阳重大事件的调研
作者:李云平
发生于泸州学士山抚琴台的“琴台霜操”即“尹吉甫信谗逐放伯奇”历史事件,最早可追溯于春秋《孔子家语》《孟子注疏》。东汉桑钦《水经》根据西汉扬雄《琴清英》,把“尹吉甫信谗逐放伯奇”事件附记于江阳(泸州古称)。北魏郦道元《水经注》又对桑钦《水经》进行了注疏和扩充。扬雄《琴清英》母本最迟在南宋失传,存世辑佚本虽没有了附记江阳的记载,但有其它佐证《琴清英》附记于江阳的文献,如《四库全书》《郧阳志》《蜀中广记》等。唯能见到最早有“琴台霜操”事件发生于江阳的记载是东汉桑钦《水经》与北魏郦道元《水经注》。然而,其记载尹伯奇在江阳投江处相关地段的地标“绵水口”“中水”“黄龙堆”“大阙”“小阙”,以及清代泸州城池图之“救牙沱”具体位置在哪里?时隔东汉桑钦《水经》成书1800余年,我们今天是否还能在泸州找到相关的地标遗存呢?
一、东汉桑钦《水经》考
《水经》继承了《山海经》《禹贡》《史记.河渠书》的传统,将记水之书发展为专门著作。可以说《水经》一书,是我国史上第一部记述水系的专著。
桑钦,字君长,东汉河南洛阳人。《新唐书》记载其为《水经》一书的著者,到三国,又有郭璞等人为此书作注。全书一万多字,简要记述了全国137条主要河流水道情况。后来北魏郦道元为此书作注,即著名的《水经注》。《水经注》则是郦道元在《水经》基础上扩充撰成,记载的河流水道1252条,达三十二万余字,共40卷。全文超过《水经》20余倍。
〈东汉桑钦《水经》天德三年蔡正甫补正版卷三十三·十一、十二原文影印件,源于浅草文库,日本政府图书馆,昌平坂学问所藏本。)》
原文:
绵水至江阳县方山下入江,谓之绵水口,曰中水。江阳县枕带双流、据江、洛会也。汉景帝六年,封赵相苏嘉为侯国。江中有大门、小门焉。季秋之月,则黄鳞鱼处沤也(黄鳞下有为讹误,按《华阳国志》云:江中有大阙小阙,季春黄龙堆没阙即平)。昔世祖微时过江阳县,有一子,望气者,言江阳有贵儿象,王莽求之而撩煞之。后,世祖怨,为子立祠于县,谪其民罚布数世(《华阳国志》云:江阳有贵儿气,王莽求之,而县人杀之,世祖谪其民不使冠带者数世)。扬雄《琴清英》曰:尹吉甫子伯奇至孝,后母谮之,自投江中,衣苔带藻,忽梦见水仙赐其美药,惟(念)养亲,扬声悲歌,船人闻之而学之,吉甫闻船人之声,疑似伯奇,援琴作《子安之操》。江水迳安汉(旁注:江阳郡汉安县,今直隶州泸州,属江安县地)县北,县虽迫,山川土地特美,蚕(一作桑蚕)、鱼、盐,家有焉,江阳郡治也。故犍为岐(枝)江都尉建安十八年刘璋立。
文献考辨:
桑钦(生卒不详),字君长,东汉晚期地理学家,河南洛阳人。桑钦《水经》继承了《山海经》《禹贡》《史记.河渠书》的传统,将记水之书发展为专门著作。因此《水经》一书,被视为我国史上第一部记述水系的专著。《新唐书》记载桑钦为《水经》一书的作者,全书八千多字。到三国,又有郭璞等人为此书作注。全书一万多字,简要记述了全国137条主要河流水道情况。并记载了发生于江阳的四件重大历史事件:第一是汉景帝六年,封赵相苏嘉为江阳侯的历史事件;第二是汉世祖刘秀微服私访过江阳时,在江阳生有一子,被察观天象者测知,后被篡汉王莽搜寻灭口。为此触怒了汉世祖刘秀,旨令在江阳方山修建儿祠(兰祠)祀之,并罚江阳人数世不得参与朝廷科举考试的历史事件;第三是根据西汉扬雄《琴清英》记载,尹伯奇被后母陷害,在江阳投江而亡,尹吉甫作琴歌《子安之操》的历史事件。第四是长江干流流经的汉安(今江安),汉安属于江阳郡管辖,江阳郡是东汉时期的犍为郡枝江县都蔚刘璋所设立。
在后来北魏时期,地理学家郦道元为此书作注,即著名的《水经注》。《水经注》则是郦道元在《水经》基础上扩充撰成,记载的河流水道1252条,达三十二万余字,共40卷。全文超过《水经》26倍。
二、北魏郦道元《水经注》考
(北魏郦道元《水经注》清校刊版卷三十三·第八、九页原文影印件。)
北魏郦道元《水经注》在江水篇三十三卷记载了尹伯奇被后母陷害投江的悲催事迹发生地---江阳的地理特征。
原文:
绵水至江阳县方山下入江,谓之绵水口,曰中水。江阳县枕带双流、据江、洛会也。汉景帝六年,封赵相苏嘉为侯国。江中有大门(大阙)小门(小阙)焉,季秋之月则黄鳞鱼处沤也。昔世祖微时过江阳县,有一子,望气者,言江阳有贵儿象,王莽求之而撩(獠)煞之。后,世祖怨,为子立祠于县,谪其民罚布数世。扬雄《琴清英》曰:尹吉甫子伯奇至孝,后母谮之,自投江中,衣苔带藻,忽梦见水仙赐其美药,惟(念)养亲,扬声悲歌,船人闻之而学之,吉甫闻船人之声,疑似伯奇,援琴作《子安之操》。而江水迳汉安县北,县虽迫,山川土地特美,蚕、鱼、盐,家有焉,江阳郡治也。故犍为岐(枝)江都尉建安十八年刘璋立。
译文:
沱江到达江阳县的大山下进入长江,这个地方称之为“绵水口”,又称“中水”。江阳县依傍两条河流,占据在长江与沱江的交汇之地。西汉景帝刘启六年(公元前151年),封赵相苏嘉在江阳为江阳侯,江阳为江阳侯国。长江中有“大阙、小阙”(即“大门”、“小门”),季春时节,则黄鳞鱼聚集在此处吐着水泡。以前汉世祖刘秀微服私访时,住过江阳县,后在此生有一子。被察观天象的人预测,说江阳这个地方有贵儿象(要出皇太子)。篡汉的王莽知道后,派人搜寻到此贵儿,令县人把他杀掉了。后来,汉世祖刘秀知道此事,大怒,为其亡子立祠于江阳县(今方山云峰兰祠,又称儿祠),责令江阳县的百姓数世只能当布衣,不得参与科举为官。扬雄《琴清英》记载:尹吉甫的长子尹伯奇十分仁孝,受到后母谗言陷害,(被驱逐于郊野,从南城丧牙脑)自投江中。由于衣服沾着苔藓带着水藻(未死),昏迷恍惚中梦见一水仙赐给他美药,使他想念起了自己的父母养亲。(在救牙沱被船工救起之后),扬声悲歌。当地的船工们听了都十分感动,于是跟着学唱。尹吉甫听到了船人的歌声,猜测到是其长子尹伯奇之作。尹吉甫持琴作了琴歌《子安之操》。长江干流流经汉安县(今江安)北面,汉安县虽然比较穷困,但是山川土地特美,桑蚕鱼盐家家都有。汉安县属于江阳郡管辖治理之地,以前犍为郡枝江都尉刘璋在东汉末即建安十八年(公元213年)所设立。
文献考辨:
郦道元(约470年-527年),字善长,范阳涿县(今河北)人,北魏吏部尚书,冀州刺史,进士、地理学家、文学家、政治家、教育家。日本地理学家评价其为中国中世纪最伟大的地理学家。《水经注》是古代中国一部重要的地理名著。《水经》原书只有一万余字,而《水经注》则经过郦道元全国实际考查,详细记载了全国一千多条河流及相关历史遗迹、大事件、人文典故、民俗民谣等,有三十二万多字,是中国古代最全面、最系统的综合性地理巨著。
北魏时期的“绵水”是指绵远河的旧称,又名绵水、绵江。绵远河汇毗河、青白江、湔江入沱江(沱江古称雒水、洛水、沱水、汶水、湔水、绵水、中江水等),是沱江的一级支流和正源。其发源于四川省德阳市西北部绵竹市清平乡与茂县接壤的九顶山,南流金堂县赵镇,流经简阳市、资阳市、资中县、内江县、自贡市、富顺县等,至江阳(泸州)汇入长江。“绵水口”又称“中水”,指绵水汇入洛水(沱江)注入长江的入口地方,位置在今泸州城区半岛馆驿嘴与小市之间的沱江口,涨水季节两江交汇处泾渭分明。“江中大门、小门”,据《水经注图》所记载,大门即大阙,在黄龙堆水下;小门即小阙,在“紫金堆”水下。季春时节,有很多黄鳞鱼汇聚于此。
〈在黄龙堆下游二道溪段长江鸭子石(旧称大附滩)遥望学士山。2024年12月15日,实景照及标注。〉
郦道元所著《水经注》,是他当时经过认真考查记载全国1252条河流,并以河流为轴线,收录流经城市的人文典故、历史事件、民风民谣等综合性地理巨著。从《水经注》可以看出,经过郦道元对全国河流认真考证,确定“尹吉甫信谗逐放尹伯奇”的历史典故发生地不在别处,唯在“枕带双流,据江洛会”的江阳(泸州)无疑。南北朝以前,通常把长江谓之“江”,黄河谓之“河”,其余支流谓之“水”。所以原文“投江而亡”之“江”,指的是长江(古称大江、扬子江等)。这是该典故发生于长江边的重要依据。泸州“琴台霜操”在清代就是“泸州老八景”之一。在西汉,尹伯奇所作琴歌《履霜操》已被收录在国家有关琴谱专著之中流传至今。
(《水经注图》江水篇 南十一卷·西七页大清舆地图套印本原图影印件。日本早稻田大学图书馆藏本,红色为新标注。)
北魏郦道元在《水经注》中,同时也辑录了东汉桑钦《水经》引西汉扬雄《琴清英》附记江阳的四件重大历史事件。清《富顺县志》卷一:“东汉因之建安十八年(公元213年),刘璋分犍为立江阳郡县,(富顺)改属江阳。”清道光《富顺县志》三十八卷也记载了“尹吉甫信谗逐放伯奇”事件,内容也几乎与《水经》相同,此略。
西汉扬雄《琴清英》由于未见母本,辑佚本没有附记江阳的记载,只有后世文献附记于江阳佐证,暂且不谈。东汉桑钦《水经》可以证明,“尹吉甫信谗逐放尹伯奇投江”事迹发生于江阳,即尹吉甫父子在江阳的事迹在汉代就已经被《水经》记载。北魏官修地理志郦道元《水经注》再次对其进行确认和辑录,具有被时间和历史证实过的特性。自古至今都没有发现除江阳(泸州)以外,或更早的其它在“长江边”地方,有“尹吉甫信后妻谗言逐放尹伯奇投江”这个西周时期事件发生地的记载。所以,桑钦《水经》与郦道元《水经注》中记录“尹吉甫信谗逐放伯奇”的典故发生地在江阳,具有全国历史特定性。反过来推论,如果“尹吉甫信谗逐放尹伯奇”典故不是史实事件,只是一个民间传说,应该不会被记载于《孔子家语》《孟子注疏》《颜氏家训》等古籍中训诫后人,我相信古圣先贤说的是真话。否则也绝不会被历代诸多的国志、地方志及文献所记载。并且,作为东汉地理学家的桑钦,所著《水经》辑录扬雄《琴清英》附记于江阳,相信也是经过认真考辨之后才辑录的。特别是作为北魏时期朝廷命官、地理学家、文学家的郦道元,怎么可能以自己一生的声誉去冒险,将桑钦《水经》引西汉扬雄《琴清英》记载以上事件,不加考辨就草率辑录在其地理巨著《水经注》之中呢?
另外,《水经》与《水经注》是我国第一部水文地理专著,桑钦是河南人,郦道元是河北人,都不是四川人,故不存在某些质疑声音:因“爱家乡”的情愫,而“拉名人作乡人”。桑钦是东汉地理学家,是辑录扬雄《琴清英》附记内容最近的地理学家。郦道元作为北魏朝廷命官,其认真考证记录全国一千二百多条河流,并考证有关人文典故、历史事件等,工程耗时耗力,责任重大。故《水经》与《水经注》的记载是客观可信、经得起历史检验的。
除《水经》以外,还有西汉扬雄《琴清英》、东汉蔡邕《琴操》等文献,对“尹吉甫信谗逐放伯奇”典故进行了记载,扬雄《琴清英》母本遗失,但后世有多个佐证扬雄《琴清英》有此典故附记于江阳的文献(如《四库全书》《蜀中广记》等)。东汉桑钦《水经》与北魏郦道元对于扬雄《琴清英》附记“尹吉甫信谗逐放伯奇”的事件发生地在江阳,进行了再次确认和辑录。扬雄《琴清英》与桑钦《水经》、郦道元《水经注》有关的记载,比其他任何地方相关记载都要早。而江阳以外的其它地方的有关尹吉甫的身世文献记载,追溯最早的也就在明代或清代。(例如:湖北房县志主张“尹吉甫房陵人,食邑于房,”据我们实际考查,这个说法根本缺乏历史依据支撑)。
此东汉《水经》与北魏郦道元《水经注》记载的江阳地标名称,与当下泸州长江与沱江交汇地地标一一对应,说明郦道元在考查研究河流及地理人文时,是非常认真仔细、客观公正的,其确认结果也是郦道元根据史料文献经过反复求证过的,世人毋庸置疑。 西汉扬雄《琴清英》、东汉桑钦《水经》与北魏郦道元《水经注》之记载,构成“尹吉甫信后妻谗言逐放尹伯奇”的历史事件发生地在江阳(泸州)的重证,同时也是目前发现事件地点可追溯最远的记载。
三、其它有关文献史料
(一)南宋《泸州重修学碑记》
(南宋魏了翁《泸州重修学碑记》于民国《泸县志》卷一,舆地志第七八页原文扫描件。)
“古志谓:泸俗好文雅”
原文:
泸地虽陋,上领戎、叙,下接巴、渝,士之学者自先汉之初已能驾齐鲁。故古志谓:泸俗好文雅。又重以太师吉甫文武宪邦之忠,伯奇援琴履霜之孝。其所熏渍质实而近本,士生其后,理义精明,乃牧乃监相,与为之耳目,以导之使趋。
译文:
泸州这个地方虽然狭小,在其上游,辖地与宜宾、叙州相连,下游接巴地、重庆。然而在这里所产生的文人学者,自先汉之初已能并驾齐驱于齐鲁,故古志上说,泸州世俗好文雅,又重以太师尹吉甫“文武宪邦之忠”、尹伯奇“援琴履霜之孝”。其人文辉光对泸州人所熏染浸渍,品质实在而近乎本体,士人生在其后世,自然理义精明。或为牧官,或为监理官、或为臣相,让人为之耳目一新,皆是受到这种文化价值观的趋使。
(二)明·万历《永乐大典》
《永乐大典》是明永乐年间,由明成祖朱棣先后命解缙、姚广孝等主持编纂的一部集中国古代典籍于大成的类书。初名《文献大成》,后明成祖亲自撰写序言并赐名《永乐大典》。全书22877卷(目录60卷,共计22937卷),11095册,约3.7亿字,汇集了古今图书七八千种。
永乐元年(公元1403年),朱棣决心修一部巨著彰显国威,造福万代。宗旨是“凡书契以来经史子集百家之书,至于天文、地志、阴阳、医卜、僧道、技艺之言,备辑为一书”。最初令解缙主持编纂(规模147人),一年后修成《文献大成》,但朱棣亲阅后甚为不满,钦点姚广孝担任监修 ,同时编纂队伍扩大到了2196人(累计达3000多人),于永乐五年(公元1407年)定稿,朱棣亲自作序并赐名《永乐大典》。全书于永乐六年(公元1408年)抄写完毕。
(明·永乐 解缙、姚广孝《永乐大典》卷二千二百十八·四、十四 手抄版。原文影印件。)
“旧经载:吉甫,江阳人”
原文:
江。《太平寰宇记》:泸江,在泸州。按《郡国志》,泸江水中有大阙焉,季春三月,则黄龙堆没,阙即平。黄龙堆者,昔尹吉甫子伯奇至孝,后母谮之,自投江中,衣苔带藻,忽梦水仙赐其美药,扬声悲歌,船人学之,吉甫闻船人之声,疑似伯奇,援琴作《子安之操》在此。
《郡县志》:尹吉甫祠堂,在泸州。旧经载,吉甫,江阳人。然史传无考,惟郦道元水经载扬雄《琴清英》云:“吉甫子伯奇至孝,后母谮之,自沉江中吉甫援琴作《子安之操》。”此事《水经》附见于江阳,令泸多尹姓近世立祠,曰:清穆堂。
文献考辨:
以上说明,泸州琴台霜操背后的历史事迹,是东汉桑钦《水经》根据西汉扬雄《琴清英》附记,就已经记载尹吉甫父子事迹发生于江阳。郦道元《水经注》又根据东汉桑钦《水经》记载,再次考证辑录了西汉扬雄《琴清英》的记载。
(三)清·康熙《泸州志》(简称《泸志》)
〈清.康熙《泸州志》 卷之七·人物科第(第三册 第6页)与《泸州志》 卷之十二艺文杂纪(第四册 第2页)手抄版原文影印件,国家古籍保护中心藏本。〉
“泸为文学之区”,“周,尹吉甫,州人。......生于泸”
四、泸州长江与沱江交汇地段的田野调查
2024年12月7日上午,泸州尹吉甫与《诗经》调研组成员李云平与泸州市政协文史研究员董代富(81岁)、原泸州市二轻局退休人员唐安信、泸州市税务局退休人员钱淼鑫组成调研小组,到泸州学士山下原麻沙桥长江段作田野调查。随后又与四川省地名规划学会于刚飞、纳溪政协文史研究员陈永刚、四川荆冠律师事务所李泽勤律师等人作了相关的文献和信息调查。
在唐安信先生的引领下,调查小组首先找到了“救牙沱”的具体位置。据了解,“救牙沱”是“豆芽沱”的古称。据唐安信先生讲解,以前麻沙桥是一个江边村落社区,其中在社区中央有一条街,房子土木结构,两边住着村民和船工,主要是靠捕鱼、船运、淘沙金等为业。据纳溪政协文史研究员陈永刚讲述:“琴台霜操典故,世传是西周末期尹吉甫长子尹伯奇蒙冤投江的历史事件。当时尹吉甫的居所在江阳中心位置,第一次从城南丧牙脑(今山岩脑)投江,因‘衣苔带藻’迷糊中漂至小市麻沙桥江边的‘救牙沱’被船工救起,苏醒后“扬声悲歌”。后来人们为了纪念此历史事件,故名‘救牙沱’。尹伯奇被救之后,在今学士山一带滞留,‘以薄荷为衣,采楟花为食,晨履薄霜’。在山腰一大户人家(世传抚琴小区位置原“达园”人家处)一位千金那里借琴,在抚琴台作琴歌《履霜操》。尹伯奇第二次投江,是从小市江边投的,遗体在麻沙桥段长江中的‘黄龙堆’处被打捞上岸。”
(调研组在泸州小市麻沙桥长江边考查,左起李云平、唐安信、钱淼鑫,董代富拍照。)
据唐安信先生讲:“豆芽沱这个名称解放以前就有了,这里曾是一个很大的回水沱。因时常有很多村民在此利用长江自然形成的回水水流,常年在此淘洗成框的豆芽而得名。因为这个位置是一个回水沱,水流比较缓慢”。唐安信先生说:“记得四十多年前,见过此江边上停靠着很多的木船,有渔船,也有运业船。”唐安信先生还描述了自己曾参与过淘洗豆芽的详细过程。
唐安信先生继续说:“以前在豆芽沱旁边,常有很多淘金者在此淘沙金。”并讲述了他以前亲自参加过淘沙金的过程。唐安信又说:“这些含有大量沙金的河沙,是从宜宾上游的金沙江流下来的,金沙江的名称就是因为江水中含有大量的沙金而得名的。”我们顺着唐安信先生指引的方向,也在江边看到还有很多沉叠的河沙附着在岸边。
(调研组在小市麻沙桥长江边作考查,左起钱淼鑫、唐安信、李云平,董代富拍照。)
我们继续问他:“为什么此处有这么多河沙呢?”唐安信先生指着远处江面讲到:“这是因为前方沱江进入长江的交汇处约200米,有一个巨大的水下暗礁,叫‘牌坊石’‘石门’,当地人俗称‘龙牌坊’‘龙门’。江水急流携带着河沙流经此处,正好撞击在‘龙牌坊’上,河沙被浪花卷携到岸边。以前特别多,现在因为河道整治等原因,沉沙量减少了。曾听航道部门的人说,他们曾经因打捞需要,下潜到‘龙牌坊’去观察过,确认是一个横着的大型水下暗礁,并有一个貌似‘岩腔’的大石阙,江水流过此处都要翻起波浪。”我们顺着唐安信先生手指的方向,看见两江交汇处约200米的江面上,两个航标船之间波涛涌动。从航标船位置往我们站立的江面,看到有很多皱起的水波纹,推断水下有浅滩或障碍物。
五、“黄龙堆”与“抚琴台”有关史料文献考查
(清.康熙《泸州志》扉页“琴台霜操”手绘位置示意图影印件, 国家古籍保护中心、北京图书馆藏本,红色为新添注。)
〈清.康熙《泸州志》卷之二·山川形胜“黄龙堆”(第1册 第33页)手抄版,原文影印件,国家古籍保护中心、北京图书馆藏本。)〉
为了廓清唐安信先生所说的“牌坊石”(又称龙门、石门)是否就是郦道元《水经注》所记载的“黄龙堆”与清康熙《泸州志》记载的“黄龙堆出紫金堆”位置。回头李云平与于刚飞又考查了南宋《新编方舆胜览》、明代《永乐大典》、清代《水经注图》相关记载,并且在明《永乐大典》泸州卷里,查找到一张“琴台霜操”并标注有“抚琴台”“黄龙堆”的手绘图,可以作为有力佐证。考南宋《新编方舆胜览》记载:“黄龙堆 在泸江中有大石阙,每季春则黄龙堆没,此阙亦平。《水经》云:尹吉甫生子伯奇,至孝。后母谮之,自投江中,衣苔带藻,忽梦水仙赐之美药,扬声悲歌,船人学之,吉甫闻其声,援琴作《子安之操》,即泸川县之黄龙堆也,韩文公《履霜操》亦援此事。” 又考清.康熙《泸州志》:“黄龙堆,在大江之紫金堆,有大石阙。昔人没水,见黄龙卧阙下,因名。周孝子尹伯奇投江,即此处也。”
此说明“黄龙堆”与“紫金堆”是两个名称不同,并且相连的江中礁石堆。其中也证明《水经注图》“大阙”即是唐安信先生所说“龙牌坊下的大石阙”,就是尹伯奇第二次投江溺亡被打捞处。从明《永乐大典》泸州卷“琴台霜操”图标“黄龙堆”,没有标“紫金堆”以及上述文献记载。又考清《水经注图》记载,“黄龙堆”与“紫金堆”是两个相连的礁石堆。推论“黄龙堆”在前,要比在后的“紫金堆”大一些,黄龙堆下是“大阙”,那么“紫金堆”下就是“小阙”所在。
〈清.康熙《泸州志》卷之二·山川形胜“三牙脑”(第1册 第34页)手书版,原文影印件,国家古籍保护中心、北京图书馆藏本。)〉
考清.康熙《泸州志》记载,尹伯奇第一次投江,是在南城丧牙脑(又名三牙脑、三岩脑,今名山岩脑)投江,因“衣苔带藻”悬在漂浮的水藻上,在紫金堆与黄龙堆旁被渔民救起。纳溪政协文史研究员陈永刚先生的“世传”讲述,在此得到历史依据印证,又合乎逻辑和情理,看来“世传”有时并不是空穴来风。
调研小组又分头到航务局和市图书馆考查了《长江上游航道参考资料》和《川江航道整治史》等文献资料。在1981年版《长江上游航道参考资料》重庆至宜宾127页泸州市手绘图上,看见大概相同位置标注有“牌坊石”(如图);又在《川江航整治道整治史》139页、140页、203页上查到“石门”于1972年、1973年及1990年等进行过多次爆破整治的记录。
( 2024《川江航道整治史》封面及第203页原文扫描件,泸州市图书馆藏本。)
(最新《长江航道示意图》电子版,源于泸州海事,红色为新添注。)
从1981《长江上游航道引航参考资料》,到2024年《川江航道整治史》和最新《泸州长江航道示意图》中可以看出,“黄龙堆”的地标名称在1981《长江上游航道引航参考资料》上标注为了“牌坊石”;在2024《川江航道整治史》中记为“石门”;而在泸州海事提供最新的《泸州长江航道示意图》电子版中,已经没有“牌坊石”的记载,只是标注有附近的地标“桥蹬石”。《水经注图》上的“樊石滩”已经更名为“土地滩”,“大附滩”已经更名为“鸭子石”。
六、调研结论
由以上文献资料结合实地考查,研究分析和推理,得出如下初步判断:
(馆驿嘴“绵水口”“黄龙堆”位置,2024年12月15日,实地照片及新标注。)
桑钦《水经》与郦道元《水经注》所记载的“绵水”是沱江古称,由位于沱江上游的四大支流之一的绵远河注入沱江。绵水发源于四川德阳绵竹县境内的九顶山,绕流成都,入沱江,再经内江,在江阳注入长江。《元和郡县志》卷33泸川县:“中江水亦曰绵水,经县北三里,出麸金”。道光《富顺县志》三十八卷:“曰中水口者,以庚仲庸谓江州对二水口,右则涪内水,左则蜀外水,订此水为中水也。”由此证明《水经》所指的“绵水口”就是“中水”,即绵水(沱江)流入长江的入口,即今馆驿嘴到小市的沱江口,在长江与沱江交汇位置。“中水”一词是源于延续商代末吴国第二个国君仲庸所制定的,国家内水与外水分界线的地理专用词语。
(二)桑钦《水经》与郦道元《水经注》所记载的“黄龙堆”,就是明《永乐大典·泸州卷》记载的“黄龙堆”,也是清·康熙《泸州志》记载的“黄龙堆”,与当今《长江上游航道参考资料》记载的“牌坊石”是相同的地标物;也就是唐安信先生所说的“牌坊石”,俗称“龙牌坊”“龙门”。“黄龙堆”与“紫金堆”是两个相邻的礁石堆,位置在小市原麻沙桥“豆芽沱”江段,即长江与沱江交汇处约300米江中,以前是枯水季节露出江面,涨水季节即被淹没的礁石堆。新中国成立以后,为了长江航道通行,航道管理部门就分数次采用爆破和挖船把江中的“黄龙堆”削没了,形成如今水下才能看见的“龙门”。这可能也是最新《长江航道示意图》电子版在原“牌坊石”处没有相关标注的因素之一。
泸州“黄龙堆”名称的演变过程
〈小市麻沙桥豆芽沱(救牙沱)位置,2024年12月15日,实景照及标注。〉
(三)“大阙、小阙”,俗称“大门、小门”。据明《永乐大典》泸州卷记载,“黄龙堆出自紫金堆”。据清《水经注图》记载,“大阙”“小阙”二者是两个相连的礁石。“大阙”就是位于黄龙堆水下的“龙门”,而“小阙”的位置则在大阙旁边的紫金堆水下。
(学士山抚琴台、归子山、归子寺遗址位置,2024年12月15日,实景照及标注。)
(四)关于“方山下入江”。考明代《永乐大典》记载:“方山下未详,云以泸州山之大者为言也。”其意思是说:沱江从方山下进入长江的地点说明不详,可能指的是泸州的大山。《水经》记载了“绵水从方山下入江”,查百度百科中关于“方山”的注释,得出“方山”并不是指江阳特有的地名“方山”,而是一个地理学上的名词,是“泛指分割出来的破碎山体,山顶较平坦的大山”。例如:“中国的湘、赣、川、鄂、甘、等地红层堆积盆地中,都普遍发育出构造台地和方山地貌”、“四川多方山丘陵”。据清《水经注图》及康熙《泸州志》“泸州城池图”,结合实地考察推论,《水经》原意是:绵水(沱江)从江阳县的大山下进入长江。此《水经》“方山”就是当今沱江进入长江入口处旁边的大山(即沱江北岸的三华山、五峰山、学士山等群山的地理泛称。)
〈民国《泸县志》引清代《泸州城池图》——救牙沱位置原图扫描件 。〉
(五)救牙沱。民国《泸县志》引清代“泸州城池图”之标注“救牙沱”,其位置就在学士山抚琴台下原麻沙桥江边,即现在的“豆芽沱”,在黄龙堆的附近江边。是尹伯奇第一次从丧牙脑(今山岩脑)跳江后,顺江漂流至此处,被船工救起的地方。
总而言之,中华诗祖尹吉甫与其子尹伯奇,发生在其出生地泸州的事迹,有史可查,有据可考,并且在汉代就已经被多个历史文献所记载。而汉代更接近于尹吉甫所生活的年代---西周末期。其中作为水系地理名著的东汉桑钦《水经》、北魏郦道元《水经注》所记载的江阳地标,距今分别约有1800年和1500年,其记载的地标还能与如今泸州的地址相对应,还能找出其具体的地标位置和演变轨迹。为此我们认为,作为中国历史上的第一部水系地理名著,东汉桑钦《水经》与北魏郦道元《水经注》辑录西汉扬雄《琴清英》,把“尹吉甫信谗逐放伯奇”的重大历史事件附记于江阳,是客观可信的,是经得起历史和时间检验的。而江阳又有诸多佐证“尹吉甫是江阳人”的历史文献记载和相关的遗址遗迹。结合历朝历代又有众多的全国性、地方性文献甚至文物,均有“尹吉甫是江阳人”的记载。所以,历史上众多关于“尹吉甫是江阳人”这一论断,也是客观可信的,经得起历史和时间检验的。
到目前为止,还没发现全国哪里有比东汉桑钦《水经》与北魏郦道元《水经注》引西汉扬雄《琴清英》附记,记载“尹吉甫信谗逐放伯奇”事件发生地在江阳更早的文献史料。如果哪里真有,也欢迎晒出来大家共同研讨!
本次《水经》与江阳大事件的调研人员有:
吴茂华、陈善珍、孙孝莲、李云平(执笔)、于刚飞、董代富、唐安信、钱淼鑫、李泽勤。
编辑:李腾双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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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北魏 郦道元《水经注》[M].明万历校刊本.(卷之三十三·十一,1571.15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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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水经注图》[M].杨氏观海堂刻朱墨套印本(日本早稻田大学图书馆藏本).清光绪乙巳(1905).(江水篇 南十一卷·西七)
3.乔世宁.《富顺县志》[M].明嘉靖十九年.(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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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明·永乐 解缙、姚广孝《永乐大典》[M].明永乐年间.(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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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清·康熙 王帝臣《泸志》[M].康熙年间.(第一册,34)
12.1981《长江上游航道引航参考资料》[M].1981年9月.(封面,127)
13.2024《川江航道整治史》[M].中国文史出版社.北京.2024.(封面,203)
14.《长江航道示意图》[J].https://www.cjhdj.com.cn/
15.《泸州城池图》。王禄昌,高觐光等.《泸县志》[M].北京.方志出版社.民国二十七年(1938).(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