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虱子 大哲理
作者:苑 枫
今日得闲,躺在床上晒太阳,觉得脊背痒痒,拿起痒痒爬挠挠,还是不行,而且愈发痒痒。我自言自语地说怎么得了老年瘙痒症了呢?老伴在一旁逗趣似的说;“几天没洗澡,是不是有虱子了吧”?哎吆!岂有此理。我说:怎么会呢?不可能。虱子已经灭绝了,虱子军早已在几十年前就全军覆没了,虱子时代已经是过去时。简直是:岂有此理,八有此外。九有烟火,十有烟袋。逗乐之余,我也伶仃勾起“虱子”来了,这不是近乎于消亡的话题么、如果絮叨絮叨,或许还能有点新意呢? 索性翻翻书,勾起点回忆,顺便叨咕几句。
其实现在的约五十岁以下的人,几乎没有“虱子”的概念,而七八十岁以上的老人,对虱子是颇有密切接触的,甚至是形影不离,又甩不掉,抓不尽,那心情简直就是既熟悉、厌恶而又无奈,几乎人人都摆脱不了的困扰,有句俗话说“不咬人,恶心人,虱子是既咬人,又恶心人。”而且虱子繁殖能力极强,牠产的卵叫虮子,一窝一窝白花花的,棉衣缝里一溜一溜的。还有跳蚤、臭虫,不但咬人,烦人,更恶心腥臭。

记得上世纪六十年代,我去一位尹姓先生家里,坐在炕沿说话,一串红虾虾的臭虫,从炕沿缝里爬出,他还逗笑着说:我家的臭虫够一个军的编制了。虱虫还是许多疾病的传染媒介。为什么?旧社会,贫穷,落后,无知,生活困顿,小土房潮湿阴暗,一铺炕上住男女老少几辈人,一件衣服穿十年二十年,一年四季不洗澡,汗水,污渍,臊臭味……都是虱子的寄生条件,蜗居之地,藏身之所。人畜的血液就是虱子的最佳美味食品。虱子不劳而获,何乐而不为呢?
现在社会进步了,生活条件改变了,卫生医疗状况好转了,住高楼,洗浴,除菌,保健药物无所不有。哪还有虱子的生存余地了。年轻人连看都没看过虱子的影儿,压根就没有虱子的印象。这就是新旧社会两重天的实实在在而又具体细微变化之处。《白毛女》电影台词有一句说得好:“旧社会把人变成鬼,新社会把鬼变成人。”没有亲历过新旧社会困厄与享受对比的人是没法理解的,尽管读书,教育,甚至社会怎么说教也是苍白的,要么陆游怎么说:“书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呢?没有对比哪知道今天的幸福美好安逸呢?
为了让年轻人了解了解,不妨看看字典注释:虱子,即蝨子。昆虫类,有白、灰、黑、浅黄色,有短毛,头小,腹大,卵白色,曰:虮子。传染能力极强,通过血液传染斑疹、伤寒、回归热等。寄居动物身上,如猪、牛、羊、猫、狗,尤其是人的身上。

如果年轻人真的有兴趣,不妨看看动物世界里,猴子们习惯于相互在身上扒来抓去,那或许就是梳理毛发与抓虱子呢? 现在虱子在人身上虽然已经成为过去时,但关于虱子的故事古已有之。老朽不揣冒昧,赘叙几则,其中有转述,亦有摘抄,抑或曾经的记忆。北宋宰相,唐宋八大家之一,史上著名政治家王安石可谓史上名人,但俗话说:人无完人,金无足赤。王安石也不例外,他就有个近乎朝野内外,尤其官员们人人皆知的陋习——不修边幅。平时不大讲究衣着卫生。不愿洗澡,也不换洗衣服,总是脏兮兮的。有一次,皇帝召见王安石和几位大臣一起商议国家大事。谈话的时候,一只虱子从王安石的衣服领子里爬出来,竟然爬到了他的脸上,皇帝看到后,偷偷地笑了,可王安石一点也不知道,别人看了又不好吱声,尽管“宰相肚里能撑船”,人们还是不忍在大庭广众面前让宰相出丑,更何况还有皇帝在场。有句俗话:哪个人前不说人,哪个人后不被人说。后来,这件事成了人们的笑谈。据说后来王安石也知道了,他淡淡地说道:“虱耳,虱耳而已”。意在这点小节,何足道哉!后来人们就用不拘小节,何足道哉,戏谑那些生活邋遢的人。也算留下一个千古笑料。可见任何人和事物都是光鲜与龌龊并存,不足为怪!
据《商君书·靳令》载:“国贫而务战,毒生于敌。无六虱,必强;国富而不战,偷生于内,有六虱,必弱。”这句话比喻寄生作恶的人或有害的事物在内部作乱,强弱自辩。虱者,贼也。乱政而自毁者,必如六虱也。这句话应了战略战术的辩证法。诚如毛泽东所说:“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
韩愈《泷吏》诗:“得无虱其间,不武亦不文。”意思是“虱子处于裤子中”,没什么大事,何必大动文武之力呢?亦如《阮籍传》说得直白:“独不见群虱之处裤中,逃乎深缝,匿乎坏絮,自以为吉宅也;行不敢离缝际,动不敢出裤裆,自以为得绳墨也。然炎丘之流,焦邑灭都,群虱处于裤中而不能出也。犹君子之处域内,何异夫虱之处裤中乎?”虱之与寄生之贼何其相似者也?据说阮籍崇奉老庄,自命旷达,因以此语比喻世俗生活的拘窘局促。无奈之下,不以文武之道处之,而是放纵不问,任由肆虐,与虱子“和平共处”。独不闻《庄子·徐无鬼》说:“豕虱濡需,一旦屠夫杀猪,用火一燎,同毛烧死。”焉有存活之理?此乃不治之治,无为而治,顺应自然而已。生死与共,猪死虱亦亡。古往今来,寄生哲理之道无二也!

书载:《韩非子·说林下》有一则寓言:《三虱相与讼》,或曰《三虱争讼》:说的是有三只虱子,三者,群也。寄居于一头猪的身上,互相争吵,打闹。一只虱子从牠们身边爬过,问牠们争吵什么?回答:争吵谁要猪身上最肥的地方。这只虱子提醒牠们:快到腊月了,难道你们不担心快祭祀了吗?人们要杀猪,用茅草烧猪,用开水烫猪,用刀子刮猪毛,到时候你们也一块被烧死,烫死,命运同归于尽。何必因为肥瘦计较呢?不如过好时下,于是众虱子顿悟,不再争吵,而是聚在一起拼命吸食猪的血液。猪因此日渐消瘦,到了年关祭祀时,主人看这头猪太瘦,于是没杀这口猪。猪生存下来了,虱子也生存得安稳了。古语说;人怕出名,猪怕壮。猪因为瘦了,因祸得福。猪虽被骚扰,消瘦难耐,但活下来了,虱子也生存下来了,共生共存。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何况区区小虱子呢? 恰如《老子·道德经》说得好:“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亦如《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难道不正是辩证法则的鲜活而又生动的例证么?兴趣所致,再诌几句: 小小虱子,形似孱弱。寄生吸血,病患颇多。
千古之罪,恶行难赦。辨识哲论,堪为远播。
苑枫 2024年12月23日10时38分 于晚风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