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24年12月11日发表于
《今晚报》
已识乾坤大
犹怜草木青
在公众号推出一篇诉说自己垂泪的文章后,我被粉丝戳了。
他问我:张老师真的哭了吗?

其实,这句留言的弦外之音是:我才不信!
接下来,他会越发不信——就在他留言的这一天,我连哭三场。
第一场哭,是看到李修文一篇文章的题目:《每次醒来,你都不在》。
这8个字,精准地戳中了我的泪点。

我借了这句呼告,来呼唤我次第离去的亲人。梦里重逢,醒来不在。无可告语的哀伤,一次次炸开心海堤坝。决口的苦水,在胸腔奔涌,最终,在眼中寻到了它唯一的出口。
第二场哭,是侍弄我的山乌龟。
买了个丑丑的山乌龟,等着它爬藤,等着它造景。眼见它的藤开始奔跑了,慌忙弄了个圆形支架,权作它的跑道。
端详它时,发现它的抽箭处颇似某物,于是发了个朋友圈,让大家说说它究竟像什么。


一场狂欢就此开启——猴子!猩猩!猿人!美女!僧人!垂钓者!打枪者!哥斯拉……
狂欢是这样戛然而止的——一个朋友留言说:无法放手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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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亲家母,就是留言说“僧人”的那一位,她在“僧人”二字后配以无数笑脸;看到这位微友的留言,她盛赞道:这堪称是诠释的天花板……配以无数哭脸。
是啊,时时刻刻,分分秒秒,这个植物母亲都无法放手啊!就像我的母亲,哪怕隐身黄土;就像我,哪怕置身天涯;就像天下的母亲,哪怕儿女不肖……
昨天侍弄我的山乌龟时,竟莫名增加了沉重感。浇水时,小心翼翼问那位紧握藤条的母亲:你,累了吗?顿时泪如雨下。
第三场哭,是戴上母亲留给我的围巾。

我亲眼见她戴过,配一件丝绒绣花的棉外套。
这条围巾,原是我买给母亲的。
母亲走后,我要来了这条围巾。我有那么多条围巾,整整齐齐放在一个盒子里。每次出门前伸手选取围巾,这条咖色围巾总是第一个夺走我的目光。我穿黑衣也搭它,我穿白衣也搭它,我穿紫衣还搭它。不是它的颜色百搭,而是它内里散发的气息百搭呀。
焦躁时,它令我沉静;怯懦时,它令我勇敢;孤寂时,它给我抚慰;无助时,它给我力量。
它从母亲的颈间来到我的颈间,带着一句至慧的偈语,为我驱寒暖心,为我消灾纳吉。
早就发现自己泪点低于常人,但最近,这泪点似乎又越发走低了。
好友琳琳说:那是因为你老了!
呵呵,她总是这样一针见血。我嘴上不说什么,却在心里回怼她道:不!那是因为更懂爱了。
儒学大师马一浮有两句脍炙人口的诗,道是: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
不识乾坤大时,青青草木入眼不入心;随着背负的日子越来越多,阅山无数,阅水无数,阅人无数,胸怀被撑开的同时,心儿也随之柔润起来,俯身凝视一株小草,竟有了凝视儿孙般的怜惜。
感动催下的泪,诉说的不是懦弱,反是刚强。
所以,请不要讶异一句表白、一个比喻、一片织物咋就能轻易掘开我的泪腺,你只需明白一点:敢因爱而垂泪,就敢因爱而亮剑!

张丽钧,语文特级教师、正高级教师、国家级骨干教师、百年中国语文人、中国作协会员、全国十佳教师作家、国务院特贴专家、全国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全国三八红旗手、河北省突贡专家。迄今发表文章3000余篇,出版个人专著34部,系《读者》等杂志签约作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