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写《红楼梦》第八回《比通灵金莺微露意,探宝钗黛玉半含酸》过程中,突然想到了“相为心生”一句禅语。
宝玉得知宝钗微恙便来梨香院探望,宝钗看到宝玉项上挂着“一块落草时衔下来的宝玉”,便说:“成日家说你的这玉,究竟未曾细细的赏鉴,我今儿倒要瞧瞧。”宝玉便“从项上摘了下来,递在宝钗手内。”宝钗看后,“翻过正面细看,念道;‘莫失莫忘,仙寿恒昌’。”而且,“念了两遍”。宝钗这一连串言行,应该是少女的好奇心使然,很是正常。但这个“相”,却让宝钗身边的丫头莺儿心生联想,“我听了这两句话,倒像和姑娘的项圈上的两句话是一对儿。”宝玉听了莺儿的话后,根本没往这上想,却急着要看宝钗金锁,当宝玉看到金锁上“不离不弃,芳龄永继”八个字后也说“姐姐这八个字倒真与我的是一对。”同样的“相”,同样关于“一对”的话,莺儿和宝玉心里想的完全是两回事。莺儿巴不得宝钗和宝玉成“一对儿”,所以,她要给宝钗宝玉栓成“一对儿”,而宝玉说的“一对”,只是这16个字在内容上相近。这便是“相为心生”。

接下来的情节是“林黛玉摇摇的走了进来”,当看到宝玉也在这里时,林黛玉的两句“嗳哟,我来的不巧了!”“早知他来,我就不来了。”宝玉来探望表姐宝钗也是很正常的事儿,但在林黛玉心里,宝玉只属于她自己的,宝玉只能对她好,不能对别的女孩子好,特别是如此优秀的薛宝钗。正因为林黛玉心里是这样想的,所以,当她在宝钗处看见宝玉的时候,“酸”劲儿马上来了。如果林黛玉再早来一会儿,目睹了宝玉和宝钗亲密地互看宝玉和金锁,又互念宝玉和金锁上的字,再听到关于“一对儿”的话,那就不是“半含酸”了,肯定摔了“醋坛子”。这又是“相为心生”。

薛姨妈和宝钗都不让宝玉喝冷酒,这其实也可以理解,但林黛玉却心生反感,又上来“酸”劲儿,借着小丫鬟给她送小手炉,便旁敲侧击地连说了两句:“谁叫你送来的?难为他费心,那里就冷死了我!”“也亏你倒听他的话。我平日和你说的,全当耳旁风;怎么他说了你就依,比圣旨还快些。”这又是一例“相为心生”。
我们从《红楼梦》里走出来,再说说“相为心生”。
关于“相”,实质上,牵涉到了认知觉醒的深层次问题。现实中,对世间“相”的认知出现的偏差,往往是看问题的视角太低或不全面造成的。因为我们所处的世界,一开始就没有那么多定义,没有标准答案,所有的思想和定义都是人类后来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而创造出来的。其实一切的一切,只取决于你自己怎么想怎么做。在我“拥有阳光心态,欢度幸福晚年”的讲稿里,有这样一个例子:“文革”的时候,一所大学里中文系的一位老教授和音乐系一位老教授同时被下放到一个很偏僻的农场。他们所处的环境一样,所受的不公平待遇一样,每天的工作也都一样,扫地、锄草。那位中文系的老教授不能忍受这种生活,认为这是对他人格的巨大侮辱,堂堂一个大教授来做这种扫地、锄草的杂活,真是斯文扫地。因为他接受不了这个现实,适应不了这种对他来说的恶劣环境,终于在一个风雨凄凄的晚上悬梁自尽,含恨离开了人世。而那位音乐系的老教授,就很看得开,也能够适应这种环境。每天高高兴兴地扫地、锄草,而且在做这些工作的时候还不时地哼着曲子。就这样几年的时间过去了。“文革”结束,老教授又回到了原来的那所大学,重新站到了讲台上。学生们发现,讲台上的老教授不仅没有显出衰老的景象,反而显得精神矍铄、神采飞扬。学生们问他是怎么熬过来的,他哈哈一笑,说:“同学们,你们可知道,我在每一次扫地、锄草时都是用什么节拍来做的吗?我是用4/4拍的节奏来做的啊!同学们都情不自禁地为老教授鼓掌。4/4节拍,在音乐中是传达轻快、欢乐的情绪的节拍,很多圆舞曲就是用了这个节拍。这位老教授在扫地、锄草的过程中就是在享受音乐,享受生活。在4/4的节拍中,老教授完全沉浸到艺术的境界之中,早就将烦恼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世间的“相”其实就是如此,当我们换一种心态去面对,所处的环境就会有另一种“相”,另一种境界。正如西方一位智者所说:“乐观者与悲观者之间,其差别是很有趣的:乐观者看到的是油炸饼圈,悲观者看到的是一个窟窿。”所以,心里要强大起来,要努力提高认知能力,不要被时间的“相”所困,不要跟自己过不去,更不要跟周围人跟社会过不去。
2024年12月13日上午
卢祥云,在多年老干部工作和老年宣传工作中,喜爱《红楼梦》,曾任辽宁省铁岭市《红楼梦》学会副会长,多次参加全国《红楼梦》研讨会,发表多篇论文,其中《红楼梦时代背景新考》发表于《红楼》杂志2002年第一期;《从端木蕻良细说红楼梦看端木先生》发表于北京曹雪芹研究会编辑出版的《曹雪芹研究》。与女儿合作出版《梦回人生》,在网络发表多篇读《红楼梦》随笔,疫情期间用书法抄写完120回《红楼梦》。现又开始抄第二遍《红楼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