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枝遇上啄木鸟

——读董惠安先生网上杂文有感

            作者：张陇得

     随着电子科技迅猛发展，人类许多文化活动纷纷转移场所。传统的纸质书、报、刊无奈地走向式微，而网络却成为文化人重新活跃的阵地。众多作家把作品的输出端搬到了网上，搞得风生水起、红红火火。陕西著名作家董惠安就是这样一个转型成功者。近年来，我不断在网上读到董惠安先生的各种大作，深为他与时俱进的精神感佩不已。尤其钦佩的，是他像一只啄木鸟，经常飞到社会生活这棵大树上敲敲那些遭受病虫害的病枝，准确地啄开被咬噬而腐烂的部位，好让大家都来看清病虫的危害。

     上世纪八十年代我就在宝鸡认识了董惠安。那时，我们分别在报社和电台工作。惠安君是省城西安走出的名牌大学生，文章写得又快又好，早早就在当地新闻界和文学圈出了名。若干年以后，他告别了新闻生涯，转行去西安一家民企做高参，后来又到金融单位发挥才能。光阴如梭，转眼间我们都走进退休行列。然而，曾经出版过长篇小说、发表过无数美文的惠安君，怎甘于放下手中那支妙笔呢？其实，做自己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最好的退休状态。于是，写书著文，就成为惠安君的不二选择。

      如我开头所言，这些年，网络科技迅猛发展，网上文章大行其道。同样一篇文章，发表于传统媒体没几个人关注，而发表在网上效果就大不一样了。于是，惠安君就转移阵地，把功夫下在网络上。我读到他在网上发表的文章类型比较多，既有历史钩沉，也有游历散记，还有文学评论，其中我最喜欢看的，则是那些抨击时弊的文章。这类文章，以前叫做杂文，现在好像人们不太这么说了。记得在过去的年代，鲁迅的杂文是顶顶厉害的。鲁迅十分重视杂文的写作，将其称之为“投枪”和“匕首”。当然那是在“风雨如磐”、“万家墨面”的时代，鲁迅的“投枪、匕首”是要扎向万恶的旧社会，撕开那些黑暗的幕布。新中国成立以来，杂文的面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它不光是揭露、批判，还有思辨、讽刺、幽默等特点，其针对的对象多为大众关注的社会热点问题。记得上世纪八十年代曾出了个《杂文报》，办得风生水起，前些年不见了，据说是为了整合报业资源云云，总之是这类东西是不适合当下的报业生态了。既如此，网络就成为杂文家们驰骋的新疆场。

     当然，网络也是一个鱼龙混杂之地，各种文章充斥其上，虽令人眼花缭乱，但芜鄙之作往往败坏人的胃口。惠安发表于网上的杂文，迥异于一些网络达人的文章，堪称一股清流。有些人的文章，观点比较偏激，重在发泄情绪，或是企图一棍子将人打死。而惠安的文章则长于摆事实、讲道理，条分缕析，不由你不点头赞同。我觉得在网络发达、法制健全、人们维权意识强烈的语境下，要做到文章让人信服而不出纰漏，上面这几条尤其重要。如果例证不足，证据链不齐，或者缺乏考证、意气用事，你的把柄就会立即被人抓住。出现这种状况，不要说将对方批倒，反而会使自己下不了台，狼狈不堪，甚至会吃官司。惠安的文章，既泼辣犀利、痛快淋漓，又能广征博引、说理充分，读后让人心悦诚服。在当今社会，要做到这一点实属不易。比如在《谁酿成了陈可“客死出租屋”的悲剧》一文中，作者除对一朵曾经对生活充满憧憬的生命之花早早凋谢表示痛心外，则着重分析了这位女生成长的生存环境、社会环境、家庭教育以及高校教育不可推卸的责任，尤其指出当今一些高校不负责任的教育是酿成陈可悲剧命运的主要责任者。他们对大学生的职业生涯规划设计工作的疏忽、学生心理辅导课程的简单应付，都是学生走出校门不能适应社会的重要原因。如此深刻的分析，相信一定能引起有关方面的重视。

     惠安君的杂文，追求的效果不是吸引读者的眼球，求得一时轰动，截取流量获取利益，而是出于一个文化人的良知，出于一个正派人的社会责任感，对一些社会问题和不良现象进行深刻的剖析和批判，从而使读者思考如何治疗那些时弊痼疾。哪怕文章治不了大病，即使对世道人心有所裨益，也算尽到了一个文化人的责任。而惠安行文中总是能够广征博引，举例充足、逻辑缜密、推理严谨、环环相扣，让人看了觉得服气可信。这不但体现了作者的写作风格，也体现着作者的学识水平。现今写作杂文，对作者的要求不是一般的高。既要嬉笑怒骂，使文章好看；又要十分严谨，让人读了既要心服还要口服。这些年来，惠安君为文深谙此道，且驾轻就熟，使一些严肃的社会问题在讽刺、戏谑的行文中暴露出本质，轻轻松松地将读者思绪引导到应去之地，并进一步引起全社会的关注。这就是此类杂文的高妙之处。近年来，我读到惠安君不少杂文，就是这样的高妙之作。我特别佩服惠安这一点：凡写一篇文章，相关的妙语（包括成语、谚语、戏语、隐喻、俗语等等）早就在脑子里储备了一大堆，顺手拿来运用自如。譬如，在《李佩霞与毛奇：两只老虎的故事》一文中，形容官场上的这对私情恋人突然变成丛林中两只撕咬打斗的老虎，而且作者“耳畔响起一首童谣——两只老虎跑得快，一只没有耳朵，一只没有尾巴，真奇怪，真奇怪……”根据这个情人变仇敌的故事来看，两只老虎失去的耳朵和尾巴，一定是在相互撕咬中两败俱伤的。应当说，毛奇出道当官之后，一定有类似于老和尚的长者提醒过他，要注意仕途上的“老虎”。可是，他没经得住“老虎”的诱惑。而李佩霞呢，则低估了毛奇这头“雄虎”之威。她大发刺“雌威”，惹得毛奇变脸，露出了尖利的“虎牙”。正如市井黑话所言：我老虎不发威，让你当病猫了。李佩霞翻脸并威胁去省里举报后，第二天凌晨“虎头铡刀”就落下了。事情的起初是毛奇对昔日情人“天王盖地虎”式的碾压，欲借处置李佩霞而敲山震虎，并想把此案拖他个虎头蛇尾，谁知后来却拖成了骑虎难下……您瞧，这样的妙文怎能不受到读者欢迎？

      鲁迅先生曾说：杂文是手术刀，治病救人，刮骨疗毒；杂文是望远镜，一顿狂风暴雨后批评批判之后，给人们指出一条光明的出路。时代在发展，世事在变化，关于杂文的功能当然不可同日而语。但是，它的功能之一——警世、劝人的作用却没有减弱。所以我说它是大树病枝上的啄木鸟。仅凭这一点，就已经功莫大焉。相信惠安君新的一年笔锋更健，不断出炉更多的犀文厉章，让社会大树上的病害虫害不断被敲出或啄走，此乃吾等之衷心期盼。

                  2024.12.6

张陇得，资深报人，高级编辑，曾任全国记协理事，中国报业协会理事，中国地市报新闻摄影学会执行会长。退休前为中共宝鸡市委宣传部常务副部长兼宝鸡日报社社长。现为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陕西省书法家协会会员，陕西省新闻书画家协会副主席，宝鸡市作家协会顾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