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堡 人 物
曹解路
八堡村刘鹏家是很穷的。解放后,刘鹏父亲落了个贫农成分。其父也算壮劳力,但底子薄,其母多病,他家从根本上难以翻身。他母病逝后,父亲独撑这个家,硬是坚持让娃上学。父亲常年劳作,也无其它技能,有时出门给人家打胡基,挣些吃力下苦的活。这刘鹏在校学习认真,经常考试得高分,惹得同学羡慕。同村同班的刘东红对他又眼红又忌恨。但生不逢时,一九六八年八月都统一返回家乡。他与父亲在生产队干农活,有时和父亲支一合木模,给人打胡基。如此将近十年,父亲老了,他就接替了父亲的工作。皇族世袭当皇上,而他世袭当农民了。
一九七七年,是一个转折的年份,对刘鹏哥们来说更值得庆幸。
有一天他出门时,发现白板门上谁用粉笔写了一付对子:父丧偶一直单身,子而立尚未订亲。门楣上:一双筷子。这明是骂他父子是光棍。一时性起,他擦掉对子,用土块写道:蓬门必然生辉,穷汉自闯乾坤。门楣上:前程似锦。说归说,写是写,我的哥们还得给人打胡基……
一九七七年十一月二十八日,天气睛朗,阳光明媚。刘鹏正在堡里打胡基,一个女子骑一辆铮亮的自行车来到土场。下来后,边擦汗边说:“寻的我好累!终于找到你了!”刘鹏一看,原来是赵倩。他笑问:“寻找我啥事?”赵倩把一张报纸递给他说:“恢复高考了,你快去报名!”刘鹏苦笑道:“我只是初中生,且快三十岁了,怕许不行?”赵倩摆了摆头说:“你准行,快去报名!我还要上班,走了!”她轻块的骑上车子,翩若惊鸿,飞走了。
这赵倩是初一班的,低刘鹏两级,家住县城,居民户,其父是商业局副局长,离校后两年,就在商业系统找了工作。刘鹏与她相识是一个雨天,是赵的自行车掉了链子,刘鹏动手给安上的,以此相识。在校时赵倩去过刘鹏班两次,惹的同学背后议论。后来都是“老三届”返乡了。偶尔在县里相逢,只是打个招呼罢了,也无深交。想不到赵倩还记着他,十多里路来找他报信,实是难得。
刘鹏复习了几天,就去应考了。榜上竟然有名,考入西南政法学院。
传的也快,人们听说一个正打胡基的考上大学,犹似叫花子当了官一样,感到稀奇。过去门庭冷落的刘家,如今门前人来人往,庆贺的人很多。一辈子弯腰下苦的刘鹏父亲,腰也直了。见人说不了话的老汉,只是个笑。过去常筒着的手,现在也背搭起来了,吸旱烟的他很不自然地吸了纸烟。
老同学来庆贺。同村的刘东红也来了,二十八岁的刘东红已经是公社副主任了。那年返乡后,刘东红他伯父是大队干部,七0年将他侄子推荐上了大学,其实东红学习并不出众,学了几年,分配到公社,七五年就成了公社副主任。其父亲叫刘自红,人叫“亮膘子”,又称“凉不冷”,自娃当干部后,他常显摆,吸好的纸烟,有时拿大面值钞票在街道叫喊:“谁给咱把这张钱化(换)开!”有一次,他拿着一瓶茅台酒在街道上喊:“谁给咱把这瓶酒打开!”碰到二十出头的二楞子,一把夺过瓶子,用牙咬开,把半瓶咕咚咚灌到肚里,剩下的直接拿走,气的老汉干看没脾气。儿子当上副主任后,就与农村妻子离了婚。刘自红卖牌,他娃媳妇多的后边排队呢!但至今尚未寻下。有人问老汉,你叫自红,你娃叫东红,听着似兄弟。他说,有孙子了,就叫满红,我家是代代红。
赵倩也来庆贺,她气质高雅,唇红齿白,苗条秀气,在农村很是光鲜引人注目。刘东红像前世就相好熟知似的,急忙去献殷勤。但赵倩只是点了点头,就与刘鹏很亲切的交谈,刘东红很是无趣。
事后东红问刘鹏,是否与赵有瓜葛?刘鹏说:“你想多了,咱乌鸦咋能配凤凰呢?”东红悄声说:“你能否与我牵线?”刘鹏笑了笑:“我尚未解决,还给人说媒?”心里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其实赵倩对刘鹏确实有意,刘鹏对赵也动心,考虑到自身条件还是拒绝了赵倩的好意。自己应该寻一个强壮的农村女人,在家好照顾下了一辈子苦的老父亲。
生活在不断地前进,刘鹏后在外地法院工作,上学时与当地一农家女结婚,生一男一女。赵倩与宣传部一男子结婚,生了两个女孩。刘东红那年犯错,与一军人的妻子在一起,被军人抓个现行。逮刘东红那天,后边跟了两个别短枪的。当年那个楞娃如今也大了,还是个二百五,竟然当着刘自红和众人面说:“你儿子官当大咧,后边跟了两个警卫。”骚的老汉多天未出门。
二0一0年十月,刘鹏退休了,回到故乡八堡过起了田园生活,儿女都在外地工作,两人有时去看孙子。
某日去县城广场碰到赵倩,赵已是满头白发,当年风姿绰约的校花,如今弯腰鸵背也成老妪了。聊起当年事,说不尽的恩恩怨怨。
这是几个八堡人物,还有很多,以后再叙。
作者简介:曹解路,1950年10月生,礼泉县药王洞王店寨子村人。2010年从礼泉县人民法院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