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首届“东方杯”网络文学大奖赛作品大展):
新中国圆了一个文盲家庭的作家梦(散文、3347字)
苏贤月(彝族、〇〇后)
梦是希望、期望、渴望、向往,一个普通农家的梦,蕴含着民族的梦境、时代的梦境!
我的老家在云南哀牢大山中的楚雄彝族自治州双柏县大庄镇柏子村村委会一个叫寇家村、只有八九户人家的小山村。
听老爸说,我爷爷在世时常讲,我家祖上曾经是四川眉山大文豪“三苏”之后,过去眉山有一个叫苏那怀的到楚雄做官,在此落籍后分成若干支,定居云南各地,不知什么时候没落了,没有继承先祖的文墨,祖祖辈辈只能靠帮工和租种田地度日,世世代代成了文盲。到了我高祖父上面那一代,为了生计,我家从妥甸桂花井搬迁到离大庄4公里的寇家村。
爷爷说,寇家村原来是寇氏家人居住,因为地势不好,来脉微弱,寇家的人越来越少,最后竟绝了,是一块极不吉利的“凶地”。可是,那时我家祖上是生活穷困潦倒的外来户,能有一块落籍之地借土养命,还全靠大庄苏姓的大财主恩典。因为贫穷,我高祖父很年轻就“走夷方”,进景东川河帮工,因染上瘴气没钱医治,很年轻就客死他乡,家中留下高祖母一人大半生守寡,拉扯着一儿在贫困中度日。曾祖父没日没夜地在租种的几亩薄地上卖力,年纪轻轻就积劳成疾,30多岁就丢下我年迈的高祖母、年轻的曾祖母和年幼的姑奶、爷爷离世。
曾祖父去世后,家中日子更为艰难,无奈之下,爷爷也去“走夷方”,帮人挑糖、盐等货物,小小年纪就往返于哀牢大山之间,长年累月在从禄丰盐井到景东的茶马古道中穿行,吃苦受累是免不了的,为了躲避土匪、恶棍、强盗的抢劫,还得不要命地挑着沉重的担子东躲西藏,在担惊受怕中奔波。奶奶同样出生于贫苦家庭,穷人惺惺惜惺惺,她嫁给我爷爷时,爷爷家已穷得揭不开锅。是共产党和新中国拯救了全中国的劳苦大众,也救了爷爷一家。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爷爷成了当地第一任民兵队长、贫雇农主席团主席、互助组长,紧接着又加入了中国共产党,被选为乡长,开始进夜校读书认字,以后又参加工作队,到县级部门工作。后来爷爷回乡被群众选为生产队长、大队长,一直担任到20世纪80年代初。穷苦出身的爷爷奶奶吃够了不识字、没文化的苦头,所以他们对6个子女(老爸是唯一的儿子)读书相当支持,竭尽全力供孩子读书。爷爷说:“我们是大文豪‘三苏’之后,祖上都是读书人,哪有不读书的道理?”
爷爷奶奶虽然都是目不识丁的农民,他们根本不可能知道祖上的“三苏”是什么人?只知道“三苏”是读书人,会写文章的人。从一开始爷爷奶奶就下了决心:已经是新中国了,共产党领导人民当家作主,我们就是节衣缩食也要供儿女读书,不能再让孩子和我们一样,当一辈子“睁眼瞎”。感谢共产党,感谢毛主席,让我们的孩子能上学读书,成了和祖先一样的读书人,今后说不定还会成为像祖先一样写文章的人呢!
爷爷奶奶供孩子读书的决心很大,但因为家里太穷,我大姑还是小学没读完就辍学了,不得不回生产队挣工分。我二姑运气要好一些,读了一年附设初中被推荐到县里的护士班,15岁就工作了。由于家庭困难,老爸家里几个姊妹读书都是一个读出来了,又供另一个。后来老爸工作后,自然接过二姑的责任,开始供我的两个小姑读书。我的两个小姑工作后,又供我四姑的儿女读书。
老爸出生在20世纪60年代初期,虽然家境贫寒,但后来慢慢有些好转。为了挣工分,我老爸从小学到高中,星期天、节假日都要到生产队参加劳动。1979年7月,他高中毕业后被一所师范学校录取。
在师范学校,老爸第一次接触到了许多文学书籍,他课余时间几乎都是如饥似渴地学习,同时开始学习写诗歌、散文和小说,开始做起了文学梦。1981年7月,老爸师范毕业分配到一个偏僻的山村小学任教。在那个不通公路,没有电的乡下,由于爱好文学,他每天晚上坚持读书写作。后来,他在报刊上开始发表文章后,一时兴趣大增,邀约县内几个爱好文学的朋友,成立了“白竹山文学社”,每人还拿出月工资的三分之一,创办了油印刊物《少壮》。作为主要“编辑”,教学之余,老爸每天晚上点着煤油灯认真地审稿、改稿、编稿、写发刊词,星期天走山路到文友那里召开“编务会议”讨论定稿、排版,然后大家一齐动手,自己刻蜡版、印刷、装订,共同分享成功的喜悦。
刊物虽然是油印的,但在我们那个地处偏僻的哀牢大山中的山区小县,当时文学社还是开天辟地的第一个,油印刊物更是没有人搞过。加上稿子质量也不错,经过老爸他们的修改,创刊号发表的稿子中,杂文《“才美不外见”辩》被《中国青年报》刊用,有一篇散文和几首诗也被《金沙江文艺》刊用。几年后,老爸考到了云南教育学院中文系本科班读书,还担任了学院文学社社长,他的文学梦插上了翅膀!
1991年7月老爸毕业后分回县一中教书。在教书育人的同时,他始终不忘自己心中的文学梦,不仅自己勤奋写作,还说通了宣传、文化部门的领导,创办了县文联的内部刊物《哀牢山文艺》并担任兼职编辑。那几年,老爸所教的都是高中毕业班,教学任务相当繁重,而身为没有任何报酬的县办文艺刊物的兼职编辑,长期改稿、编稿、校对、给作者回信,很辛苦,但他却非常愉快,有时发现一篇好稿子,简直比自己写出好文章还高兴,立即给作者写信进行鼓励。
在来稿中,老爸看到一位叫法增和的作者收集整理的一篇彝族民间故事,感觉很好。作者是本县彝族地区大麦地乡的山区老教师,因当时不通电话,交流起来不方便,就产生了亲自去找他的想法。学校放暑假,老爸先乘了30多公里的班车到一个叫雨龙的乡,第二天走了整整一天的山路才到达法增和所在的大麦地乡。住了一晚上后,顾不上刚走了几十公里山路,又累又乏,又坚持咬着牙走了10公里山路,终于到了法老师教书的底土小学。
见面后,果然如老爸所料,法增和老师长期在少数民族地区教书,有一肚子的彝族民间故事。在法增和老师家的几天里,老爸与他彻夜交谈,鼓励和指导他收集整理彝族民间故事,还走访了一些彝族民间艺人,了解到不少彝族民间习俗。那次艰难的旅程虽然让老爸吃了不少苦,却很有收获,那是老爸一生中徒步行走最长的山路,也是他实际意义上的第一次“彝山行”,对他后来的创作帮助很大 。
业余时间长期坚持读书写作,老爸的创作水平提高很快,后来他先后担任了县文联副主席、宣传部副部长、县文联主席。他是一个很有文学情怀并矢志不渝地做着文学梦的人,经过他和大家的努力,双柏的文学创作发展很快,一个人口不足15万人的山区小县,从过去只有零星一两个文学爱好者,到有一批双柏本土作者的文学作品连续在《人民文学》《人民日报》《中国作家》《诗刊》《民族文学》《中华词赋》《十月》《中国校园文学》《北京文学》《大家》等国家级、省级报刊发表,还出版了80多本文学作品集,有的作品还在省、州获奖,全县共培养了4名中国作家协会会员、12名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会员、33名省作协会员,成了名副其实的“作家县”,形成一个小小的双柏“诗人群”和“作家群”,被省、州称为“双柏文学现象”,双柏县文联被推荐参加全国基层文联经验交流会进行交流。老爸也先后在《人民文学》《人民日报》《诗刊》《中国作家》《北京文学》《扬子江诗刊》《星星》诗刊等刊物发表了300多万字的文学作品,出版了12本文学书籍,加入了中国作家协会,出版了长篇文化散文《文化楚雄·双柏》、长篇小说《虎山誓言》,长篇纪实文学被列入云南省作家协会建党100周年长篇作品扶持。
他的爱好也影响了家人,受老爸的影响,我的两个小姑从小也爱读书和写作。我最小的姑姑苏燕16岁就开始发表文学作品,19岁诗歌就上了《诗刊》,至今一直坚持创作,先后在《人民文学》《人民日报》《中国作家》《诗刊》《中国校园文学》等报刊发表了不少文学作品,出版了两本文学集,20岁就加入了省作协,今年又加入了中国作家协会;她女儿李亦杭15岁就出版了长篇小说《宫房四小姐》,成为楚雄当时年纪最小的省作协会员。我的五姑姑苏敏是林场工人,她也不懈地追求文学,在《中国校园文学》《扬子江诗刊》《边疆文学》《滇池》《绿风》等省内外发表了不少作品,加入了省作协。
我妈妈是一名幼儿园教师,每天在学校要辛勤地工作,回到家中还要操劳家务,但在老爸的带动下,也爱上了读书和写作,在各种报刊上发表了不少文章。我从小爱好文学,现在已有60多篇文学作品在省州报刊发表,有几篇作品还在征文中获奖,也加入了省作协。
现在,我们一家有2名中国作协会员、5名省作协会员、州作协会员2名,成了当地小有名气的“作家之家”。新中国圆了一个世代文盲家庭的作家梦!
作者简介:苏贤月,女,彝族,2000年1月生,云南省楚雄彝族自治州双柏县人,毕业于海南大学文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现供职于云南省楚雄州禄丰市税务局,云南省作协会员;9岁开始发表文学作品,现已在《中华文学》《滇池》《边疆文学》《云南日报》《今日民族.中小学生》《金沙江文艺》《含笑花》《楚雄日报》《哀牢山文艺》《普者黑》《彝乡文化》等县内外报刊发表文学作品60多篇,小学、中学获过征文一、二、三等奖和双柏县首届“查姆杯”全国诗歌征文优秀奖和摄影作品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