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 降
(散文)
宋顺龙
人们的秋装五彩缤纷。
五彩缤纷的还有人们晨练晨跑的运动服。锻炼是迎冬御寒的最佳选择。微信圈里各种名称和旗号的跑团如雨后春笋。讲究的,在彩旗上锈上跑团名号,有旗手、总管、财务、教练、领跑、尾跑,等,统一服装,统一标识;头天晚上,微信发布集合地点,整装整队后起跑,整齐的脚步和偶尔造势的口号声,把睡眼朦胧的清晨激灵得精神抖擞!当然,更多的是如炒股的散户,以家庭为单位(夫妻居多),或独自一人,船小好调头,哪里人稀景美就往哪里跑,遇到熟人,打声招呼,或入伙,边跑边聊上两句家长里短,向着树比天高的远方跑去。
跑着跑着,全新的太阳出来了,鲜如蛋黄。人们的既定晨跑目标达到了,放慢速度回跑,待满身的热汗不再从毛孔冒出,心律平和,走到穿过老城区的龙溪河,或潺潺于新城区的紫水河,捧一掬倒影能看清自己面部毛孔的呼吸的河水,向脸泼去,吓得小鱼小虾抱头鼠窜。
早晨,县城最热闹的地方是农贸市场和早餐店。
丰富的早餐中米粉为最,辣椒炒肉、三鲜、牛腩、猪脚,等等,单鱼粉就分禾花鱼黄骨鱼鱼杂鱼头鱼块,甚至有的店,摆上半扇猪肉,食客指哪块就切哪块,过秤,收加工费,炒好配米粉。小店满是嘈杂热闹的嗦粉声。大家吃得头上直冒热气。曾经4、5万人的小县城,发展到14、5万人。人口的聚增、流动、联姻,使得大街小巷里不时夹杂着南腔北调的本地话和本地人“马拉古塞雷公(石子塞轮胎)”“我闯巴仔克(我偶尔去)”“响午也不赖了(中午也不热了)”的彩色普通话。人们津津乐道引以为傲的是“北京北站南京南站西安西站东安东站”的高铁站名中有东安东站!就像县府门前的和谐广场和相邻的紫水河湿地公园是自已的私家园林。
造就了湿地公园的紫水河,文文静静地汇入自广西兴安犂头嘴七分湘水三分漓湘漓分派而来的九百多公里的湘江,奔洞庭入长江归大海。浩荡湘江为勤劳而不怕辣的三湘子民营造了无数大大小小肥沃的田野。
夕阳,照在湘江上游叫大江口的田垅有水的田里,反射出的光芒柔和得如奶奶看孙。田垅逴然空旷,尽头的一棵大树比天还高。收割机收割后的禾蔸,齐齐整整如受阅的士兵列队在黝里的田里,仿佛在向将军报告昨日的辉𤾗,金波荡漾;在回忆以生产队为单位,社员们挥舞镰刀割禾的繁忙景象,似久远了的油画陈列在了农民的记忆里里;同时久远了的还有小姑娘背着背篓在收割后的田里叽叽喳喳捡禾穗,偶有背篓挂在胸前的是因为后背用宽布条背着弟弟或妹妹;今天大都已是爷爷辈的男孩,三、五成群,堵水沟,用脸盆舀水捉泥鳅,水沟水洼水田就是他们的战场;田垅上空,似乎还在回荡着乡人们称之为官话的县音和称之为“土话”的地域话:“吓丢咕(杀猪的)”“嘎嘎屙仔麦夫(哥哥弟弟太阳)”“婆呢伐在火啦里食(中午饭在厨房里吃)”。
然而这些,都尘封了,成为了昨天,成为了历史,成为了记忆和回味。
插在田垅中的一根长竹杆顶端的红色塑料胶袋夕阳中如一面旗。旗帜下,百十只产蛋麻鸭(不是县城所在地名的有着各种版本传说的白鸭),犹如临盆的孕妇,四散着觅找田里的谷粒、螺、虫线(蚯蚓)。突然,一只麻鸭昂头,长伸着鸭脖,一摇三晃急碎碎地从水田走到相临的旱田,举头向天。残阳如血。一条肥短的泥鳅在麻鸭长长的金黄嘴壳里扭动着,鱼背青墨,鱼腹金黄斑斑。麻鸭甩着头伸着脖,一伸一缩间,生吞了泥鳅!随之,高仰鸭头,“嘎嘎嘎”地凯歌高奏如孩童欢呼雀跃!
同时欢呼雀跃的还有站在稍远一点田埂上的小男孩。田埂上四、五岁男孩双手递过鱼篓,去接从水田里向他走过来的嗲嗲(爷爷)手里的鲫鱼。
扭动的鲫鱼鳞片闪闪发亮。
男孩欢叫:“嗲嗲鲤鱼鲤鱼!”
嗲嗲纠正:“宝崽,是鲫鱼。”
男孩撒娇:“就鲤鱼就鲤鱼!”
嗲嗲应和:“是鲤鱼是鲤鱼。”
突然,一片乌云从天而降,落在了麻鸭与爷孙俩中间的田里。原来是一群麻雀。麻雀只只壮实如小鸡崽。麻雀不惧人,不怕鸭。麻雀从原来的“四害”逐渐稀少难觅华丽转身为今曰的受保护动物,从原来的人人捉打成美味到今天成群结队招遥过市。
这时,一束火炬在江边绿道自天而来。
移动的火炬近了,原来是一对穿红色短袖的老年夫妻在跑步。年过花甲的老汉呼吸平稳,落脚抬腿轻盈有力,花白的头发随着脚步一抖一落的。年龄相仿的女人型体似练过瑜伽的少妇,扎成马尾的黑发在脑后随着脚步一甩一甩地拍打着肩背。女人束扎成马尾的头发当然是染过的,但其匀速起落在大地的脚步是真实的。
湘江沉滉,偶有鱼儿跃出水面打破寂寥。
1 0月2 3日于东莞桥头
编辑:萧关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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