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 然
近日,荷月老师的《一根紫色小扁担》勾起了我的回忆,我忆起了爷爷和他心爱的那根小扁担。
在我未出生时,我家也有一根紫色小扁担,那是我爷爷年轻时在三河南做生意时用的小扁担。小扁担确实有点短,并且还光滑,和家里的那根桑树扁担及一根柳树扁担比,显得精巧无比,仿佛闺中之物。
桑树扁担和柳树扁担可谓是武将,是专门用于生产队劳动上,抬挑均行。而那根紫色小扁担一直藏在家中最隐密的地方。
小时的我偶尔在家搜索到,有时会拿到屋外玩玩,爷爷看见后会立马抢夺过来,放回原处。他嘴里还嘟囔不停:这小伢子能皮呢,把小扁担也拿出來,没东西玩了……
我不明白爷爷这是为何?仅知道邻居上门来借扁担时,他总说那两根扁担都可以拿去用,但做生意的这根小扁担,你们不能用,也经不住用的。
听母亲讲,那年爷爷在山路上遇到一只狼,他硬是操起这根小扁担把狼打跑,然后自己挑起扁子,一鼓作气跑了10多公里,才回到住处。因大汗淋漓,脱衣服时着了凉,感冒了三四天…
听爷爷介绍,这根小扁担也是他花钱从清江南门挑选来的。虽说体质较轻,但百十多斤挑在肩上,担随步动跟有节奏,让人压根就感觉不到担子重。爷爷说我父亲在10来岁时,跟着他去三华里远的汪溏挑水,就是用这根小扁担,挑着两个小木桶,锻炼着他挑水走路的。那扁担,那水桶,那人的步伐有机地结合,扁担在肩头吱吱作响,水桶合着步子起起伏伏,构勒出一幅动感和谐的挑水画面……难怪前些日在闲谈中,几位70多岁的邻居都异口同声称赞我父亲:不但挑的重,而且前后桶中的水是不会溅出一滴的。这或许跟爷爷的那根小扁担的锻炼有关联吧! 爷爷出生在民国初年,从未上过学,青少年时期就跟堂哥学得一手纯熟的铲刀磨剪和渗缸补坛手艺,后便到三河南(今盱眙和古城)那边四处闯荡做手艺。其间多亏了肩上的这根小扁担,挑着工具谋生,那时不谈大富大贵,不但每顿有吃的,而且还不定期的将手艺换來的各类粗粮,肩挑手提的带回老家。当时家里共有九口人,在那饿死人的年代,在一条三河之隔的南北分两地而居,我的年幼的父辈们住在三河南十里长山一带(今天盱眙的桂五镇林山村),祖辈们则住在老家,硬是爷爷的一副担子,让全家度过饥荒,没有一人饿死。每每回忆这些事,爷爷总说这根扁担立了大功,再好的工具和手艺换来的粮食,你就是靠它又带回家中! 这根紫色小扁担,我年少时经常看到:这是一根既不长又光滑轻薄的扁担,两头没有扁担戒子,只有两根好看的牛皮筋分别箍在扁担的两头,扁担笔直不弯曲。少时的我常问过爷爷:这扁担分正反面吗?爷爷讲不分正反面,是两面轮流放在肩上,所以不弯曲! 爷爷对自己心爱的小扁担倍加爱惜,十分讲究。他说有一年清早刚出门在附近做了一笔生意,冷不防放在屁股下面的扁担一头,被一妇女不经意间叉过。爷爷十分恼怒,把那妇人说得面红耳赤,连赔不是。他当即回家用清水冲扁担,然后放到阳光下照晒。爷爷是个老古板,用今天话讲是老封建,他说扁担被女人跨过,会有秽气,洗过晒干,才会冲走秽气,并且那一天就是出门也赚不到多少钱,总之就是不大吉利的意思。难怪我少年总见那根扁担在不用时,总是孤寂的倚在墙角,仿佛时刻等待着出任务……况且爷爷也不轻易让我母亲和姐租,没事找事地去触碰扁担!
我家一共有三根扁担,同样具备劳作工具,那两根白天用完后,擦都不擦,晚上用來扛门。而这根紫色的小扁担却被护着闲着,休养生息。 说到扁担扛门,现在的年轻人笑了,可在那物质匮乏年代,很少人家有象样的板门,大多数人家都是柴芭门,砌泥墙时就预先的大门的两侧,把电丝圈的一端砌进墙内,这留下的铁圈就是给扛门的扁担准备的,这也是扁担最得心的表现,有的人家万一没有扁担,得想方设法弄一根长棍來应付,那个年代随便弄一根木棒,又谈何容易!所以扁担才是扛门最好的法宝! 如今随着时代的变迁,扁担早己退出历史舞台,但它见证了中国农村翻天覆地的变化。扁担承载了几代农民的希望,它送走了贫穷迎來了富裕,农民不会忘记它!
小时候我总认为这根小扁担总是收着,是否当作传家宝来收?殊不知分田到户后,那一次小扁担被派上用场。然而就是那一次,小扁担被表哥结束了它将近50多年的生命历史。
那是收麦季节,爷爷老了,而当时我还是少年。那次请来表哥挑麦棵,家里那两根劳动扁担也早己“寿终正寝”,爷爷抽出这根宝贝的小扁担,再三叮咛表哥:少挑一些,不要使蛮力,走路合着担子走还省劲……
到了田里,表哥年轻力壮,用绳捆了两大捆,刚把扁担系好,表哥便弯腰,猛一用力起身,只听喀嚓一声响,扁担两端的麦棵还没离地,扁担己断成两截。
表哥忐忑不安,后找了几家邻居才找到一根粗木棒作为扁担继续劳作。
那晚,爷爷也没有多的责怪表哥,仅是说你捆的麦棵重了,而且是猛地用力直腰起身,不然扁担是不会断的。
我注意到,一向爱喝酒的爷爷,那晚点酒未沾!
直到我了解到这根紫色小扁担的前世今生,才对它刮目相看。真的想不到这根小扁担还有着这番动人心旌的过往经历…
2024.10.22